杜子衡的声音在颤抖。
他死死盯着纪宁,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纪宁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
“我是谁,重要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承德殿。
“我乃北王世子纪宁。”
他一字一顿,报出自己的名号。
“这首词,是我于七步之内所作。”
“杜诗圣。”
纪宁的目光转向那支掉落在地的紫毫湖笔。
“难道还有假?”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大殿,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了锅!
七步之内!
他承认了!
他亲口承认了!
龙椅之上,大周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猛地站起身来!
龙袍的下摆,因动作过猛而带起一阵劲风。
一声清脆的掌声,响彻殿宇。
啪啪啪!
皇帝竟是亲自为纪宁鼓起了掌!
他双目放光,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狂喜!
“好!”
“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一个七步成词的纪宁!”
皇帝的金口玉言,如同一道圣旨,彻底引爆了群臣的情绪。
“天佑我大周,天佑我大周啊!”
吏部尚书王德忠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
“此等文采,旷古绝今,我大周文坛,当兴三百年!”
“纪世子,不,纪文宗,当为我大周文宗!”
“赢了,我们赢了,在诗词上,堂堂正正地赢了诗圣!”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无数文臣激动得面红耳赤,他们看向纪宁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胜利了。
这是神迹!
是在大周文坛的最高峰上,又凭空竖起了一座更加巍峨的丰碑!
黎川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词?
他不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柳如烟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
她怨毒的目光死死锁住纪宁的背影,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如此风光!
凭什么他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而就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一声不合时宜的咆哮,如惊雷般炸响。
“不可能!”
呼延博这位北莽国师,此刻状若疯虎。
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纪宁。
“作弊!”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整个大殿的喧嚣,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呼延博指着纪宁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这首词,你肯定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往前踏出一步,地板都为之震动。
“以月为题,何其宽泛,天下写月的诗词何止万千!”
“你定是早就备下这首绝妙好词,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否则,谁能相信,有人能七步之内,作出这等传世之作!”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你们大周人,果然最擅长阴谋诡计!”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刚刚还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怒目而视。
“放肆!”王德忠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呼延博的鼻子怒斥。
“国师此言何意?是在质疑我大周无人,还是在质疑杜诗圣的人品?”
“题目是杜先生亲定,我等皆是见证!何来提前准备一说?”
兵部的一位武将也忍不住了,粗着嗓子吼道。
“蛮夷就是蛮夷,输不起就耍赖!”
“自己技不如人,就污蔑我大周才俊,简直无耻之尤!”
“没错,难道纪世子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输了就是输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一时间,群情激奋。
无数道谴责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呼延博。
大周的官员们,可以内斗,可以互相攻讦。
但在面对外敌羞辱国体之时,他们却空前地团结。
呼延博被这股气势,逼得下意识退了半步。
但他毕竟是北莽国师,代表着北莽的颜面。
他不能退!
他要是认了,不仅是他自己,整个北莽使团的脸,都丢尽了!
“我不管!”
呼延博梗着脖子,如同一个输光了的赌徒,开始胡搅蛮缠。
“这种巧合,我不信!”
“临场命题,七步成词,还是这等惊天动地的作品,你们自己信吗?”
他环视四周,眼中满是疯狂。
“总之,这一局,我不服!”
“我不服!”
他的咆哮声,在殿内回荡。
朝臣们的怒骂声更大了。
整个承德殿,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纪宁,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呼延博的表演。
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终于,他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往下虚按了一下。
神奇的是,随着他这个动作,嘈杂的大殿,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
纪宁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面如死灰的呼延博脸上。
“国师不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呼延博迎上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吼道。
“对,我不服!”
纪宁笑了:“你觉得我这本事,是假的?”
呼延博咬牙:“不是假的,也是凑巧!”
纪宁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觉得我这是提前准备,投机取巧?”
呼延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道:“没错!一定是这样!”
纪宁缓缓地,朝着呼延博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每走一步,呼延博的气势就弱上一分。
那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碾压。
纪宁停在了呼延博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这一个字,却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呼延博的心头。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着纪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纪宁看着呼延博,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可怜虫。
“既然国师觉得我本事有误。”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缓缓响起。
“既然国师觉得我是投机取巧。”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笑意,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那不如这样。”
全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
纪宁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呼延博。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皇帝,扫过群臣,扫过杜子衡,最后再次定格在呼延博那张惊愕的脸上。
声音陡然拔高,如龙吟九天!
“再出一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