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砸得黎川头晕眼花,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脸色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我。”
“黎将军自然是希望世子您能赢的!”
就在这时,柳如烟见黎川落入下风,急忙开口,想要帮忙解围。
“世子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冰冷的呵斥,硬生生打断。
“闭嘴!”
纪宁猛地转头,目光如刀,直刺柳如烟。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个被我纪家休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本世子的家事国事,指手画脚?”
“能带你进这承德殿,见一见天颜,已经是念在往日情分上,赏你的天大体面。”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纪宁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柳如烟的脸上。
整个承德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交锋还只是暗流涌动,那么此刻。
纪宁这番话,无异于将所有的伪装和体面,都撕了个粉碎,血淋淋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休弃?
这个词,像是一根毒针,刺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也刺入了柳如烟的心脏。
之前京城里的流言蜚语,都还只是猜测。
众人只知道宁王世子和柳家小姐闹掰了,世子甚至送了棺材上门。
但休弃二字,从未被证实。
毕竟在众人看来,柳如烟才貌双全,纪宁又对她一往情深,怎么可能真的走到这一步?
多半只是年轻男女之间的意气之争,过段时间,气消了,也就和好了。
可现在,纪宁当着文武百官,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亲口说了出来。
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柳如烟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她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宁,那个熟悉的轮廓。
此刻却透着一股让她遍体生寒的陌生和绝情。
她引以为傲的计策,她自鸣得意的表演,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纪宁网中的那只,自作聪明的猎物。
“你说什么?”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蚋,仿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的天,真的是休妻啊!”
“这柳家小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啧啧,我还以为世子爷是闹着玩呢,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这下可丢人丢到家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揭穿,以后还怎么做人?”
“活该!”
“听说就是她害得老王妃病情加重的,这种女人,休了都是轻的!”
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艳羡和算计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鄙夷、同情和幸灾乐祸。
每一道目光,都像是一根针,扎在柳如烟的身上,让她体无完肤。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在这一刻,被纪宁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黎川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纪宁会如此不留情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这不仅是在打柳如烟的脸,更是在打他黎川的脸!
毕竟,柳如烟现在可是他的盟友。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为柳如烟,也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纪宁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纪宁再次转向龙椅,深深一揖。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看着下方这出精彩纷呈的大戏,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讲。”
纪宁直起身,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冷冽。
“为免日后再生事端,杜绝某些人借着往日虚名,攀附王府,混淆视听。”
“臣,纪宁,今日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正式恳请陛下下一道旨意,昭告天下。”
“我宁王府与柳家之婚约,自今日起,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从此,婚书作废,信物两清。男婚女嫁,再无干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如果说刚才的休弃还只是纪宁的单方面说辞。
那么现在,请求皇帝下旨昭告天下,就是要把这件事,彻彻底底地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已经不是休妻了,这是要让柳如烟,让整个柳家,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太狠了!
实在是太狠了!
就连一些素来与宁王府不睦的官员,此刻看着纪宁,都觉得背脊发凉。
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和无害的世子爷,一旦发起狠来,竟是如此的雷霆万钧,不留半点余地。
柳如烟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退路,在这一刻,都被纪宁彻底斩断。
她仿佛能看到,明天一早,皇榜贴出。
她柳如烟就会成为整个大周王朝的笑柄。
一个被皇家公开嫌弃,被未来王爷当众退婚的女人。
她这一辈子,都将被这个污点纠缠,永世不得翻身。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任由自己掌控,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
巨大的屈辱和无边的恨意,如同火山一般,在她心中轰然爆发。
她那双空洞的眸子,瞬间被疯狂的血色所充斥。
“纪宁!”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嘶哑,充满了怨毒。
“你好狠的心!”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什么体面,猛地推开身边的桌案,上面的杯盘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离这些让她无地自容的目光。
龙椅上,皇帝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对着身旁的内侍总管说了一句。
“拟旨吧。”
“就按宁王世子说的办。”
“遵旨。”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宣判了柳如烟的死刑。
她脚步一个踉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那不是悔恨的泪,也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充满了屈辱、不甘和怨毒的泪。
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大殿门口冲去,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整个承德殿的官员们,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注视着她狼狈不堪的背影。
而纪宁,从始至终,都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一丝怜悯。
就好像,他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碍眼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