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历来便极少如此歇斯底里,当他露出这幅模样的时候,基本上便已经是杀心已起了。
顾锐显然是深明罗修的软肋是什么的,见他如此时脸上的狞笑更甚了几分:“小子,你若是肯好好听我的摆布,这些家伙我还真就没兴趣去动他们。”
“但你要是执意要跟我作对的话,不止他们要死,连你这条小命也顷刻间便会报销!”
罗修眉梢略然一挑时,一道无形的煞气霎时间便已冲天而起了,比之永夜天煞被封存时甚至还要更为暴躁几分。
“父亲!”
眼看着罗修情绪立时便要失控之时,始终缩在角落当中一语不发的顾沧澜面色有些难看地站了出来:“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希望父亲和各位族中的叔伯们先行转回,稍后我会带着让你们满意的答复回去的。”
顾锐对于自己的女儿突然站出来打断自己,表现得极为不满,嘴角一撇面露嫌恶之色地瞪了她一眼:“放肆!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顾沧澜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后接着说道:“不是女儿胆敢顶撞父亲,实在是不愿坏了族中的大事,这才斗胆站出来自动请缨的。”
“我与罗修自在云国之时便认识,这件事由我来跟他私下里谈,确实比这种大张旗鼓的威逼要强得……”
“住口住口!!!”顾锐暴躁不已地冲自己的女儿接连咆哮了几声,甚至直接起身便想照着她冲过去了。
“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呢?”一旁的顾沧浪看似随意的一步迈出后,便直接拦在了顾锐的去路上:“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费力不讨好的。”
“既然她说了愿意接管,那咱们何不落得个清静呢?总归回去之后能有个交代便是了。”
顾锐听到儿子说话时,态度却是瞬间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也难以掩藏地多了几分笑容:“嗯,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既如此,大家便照着浪儿的意思办吧!都随我回去!”
顾锐说罢,已经率先起身离开了竹屋,过程中连看都懒得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反倒是目光阴沉不已地恶狠狠盯着罗修,其间充斥着威胁之意。
有他带这个头,余下的顾家之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再则方才确实有些被罗修的疯狂举动给吓到了,此刻俱是巴不得能够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片刻之后,竹楼当中便已经走得空荡荡的了。
顾沧浪不好离众人的队伍太远,但依旧是最后一个才走的。
经过罗修的身侧时并未停留,但却迅速回望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并以极低的声音在罗修的耳边留下了一句话:“救救她……”
罗修一时愕然,却也知道没办法拦住他追问,只能面无表情地略然点了下头,算是加以回应了。
很快,竹楼当中便已经只剩下了罗修跟顾沧澜。
但两人却是谁都没有看谁,就这么各自面色复杂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久过后,还是罗修率先轻叹了一声:“我一直知道你在顾家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父亲重男轻女的程度了。”
“习惯了。”顾沧澜垂着头依旧没看罗修,脸上却已满是愧疚之色:“我想过劝他不要那么做的,只是……他没能听我的。”
罗修自然明白顾沧澜所指的是什么,双眉紧锁地看了一眼脚下时,却发现自己妹妹等人被捆缚的画面已经消失了。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出自谁的主使。”
顾沧澜深吸了一口气后,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不要再问了,这里面的枝节太多,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说得清楚的。”
“我现在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还是抓紧说正事吧!”
“正事?”罗修面色微寒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真的打算代表顾家跟我谈条件吧?”
“我只是想讲清楚你现在的处境罢了。”顾沧澜此刻终于抬头看向了罗修,脸上更是带着一抹难以掩藏的凄然:“我知道你最在乎什么,否则那些人也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挟制你了。”
“但事已至此,即便没有这桩交易,你也必须要跟我们站在同一阵营当中,否则造成的后果必定是无法估量的啊!”
罗修知道顾沧澜历来便不是个危言耸听之人,所以见她如此骇然的模样时,心头也是不由罩上了一层疑云:“你说的阵营,是指你们顾家吗?”
“恕我直言,就你爹那副德性,从上到下、由内而外,到底有哪点是配让我站在你们这边的?”
“就算我哪天真的被迫要跟别的蚂蚱捆到一根绳上了,那我也总得找一只脑子正常些的吧?你觉得他是吗?”
罗修这话即便当着顾锐本人的面也照样敢说,甚至因为此刻只有顾沧澜在场,已经刻意收敛得多了。
顾沧澜自然明白罗修是怎么想的,唯有报以了一声苦笑:“我又何尝不知道我父亲的品性与能力是怎样的?”
“可现在的顾家,本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所谓家主,也更像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罗修的目光为之一凛,很快便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天命可汗的王妃?”
如果说让罗修从顾家挑出一个最为忌惮的人,绝对便是这个从未露过面、却又仿佛时刻都掌握着自己情况的女人。
顾沧澜对此未置可否,既没有应承下来,也没有直接否定这种说法:“在此之后的不久,西蛮之地必然会爆发一场血战,内中极有可能牵扯到周边方圆数万里内的几十个公国。”
“一旦真的任由其发展,对于每一个公国的顶尖修行势力而言,都必然意味着一场重创。”
罗修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各大公国之间的战斗,这些年来确实少有完全停息的时候。”
“但再怎么打,也无非就是云国、西蛮这种紧邻之地间发生的。”
“真说凑够了几十公国一起混战的话,估计都能惊动整个云州域了吧?”
“到底又为什么要打?”
顾沧澜略然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罗修:“可能是因为你吧。”
“???”罗修一脸懵逼地怔在了原地:“顾大小姐,这种帽子请你不要乱扣好吗?我担当不起的。”
“我干嘛了就引动得几十个公国之间内战?”
“不是内战,”顾沧澜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应该算是报复类的复仇之战吧。”
“是针对丹灵殿的。”
罗修听她提及丹灵殿时,似是突然便明白了几分,但脸上却依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件事……影响能有这么大吗?”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沦为丹灵殿阴谋之下的亡魂罢了,可没撺掇着他们倾全国的修行之力杀过去。”
顾沧澜叹息了一声道:“若只单单是你说的那些丹师,纵然心中俱都有怨气,但能够发动得了的势力也总归还是有限的。”
“但要是再加上你不久之前从龙虎山中放出的那些……那就只能以恐怖二字来形容了。”
罗修不觉皱起了眉头沉思着:确实,在这十余年之间能够进入龙虎山的丹师,不管在灵牢当中混得何等凄惨,在各自的公国之中时,想来都能算得上是叱咤一方的丹道强者了。
而且那上千名被灵蛊操控了多年的龙虎镇卫们,也俱都是拥有御空境实力的强者。
如此恐怖的一帮人突然失去束缚得到了解脱,真说再翻回头来想加以报复的话,确实堪称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了。
不过很快,罗修的心下却是又多了一丝疑惑:“可你刚才说他们纠集各自公国的势力是为了向丹灵殿报复?这就有些不对了吧?”
“将他们囚禁于龙虎山中的,不是康家那几兄弟的势力吗?为什么这笔账要算在丹灵殿的身上?”
“狼狈为奸……也是要有主次之分的。”顾沧澜苦笑不已地看了罗修一眼:“龙虎山在近些年来,本就已经被顾家、康家、以及丹灵殿这三方的力量给联合控制住了。”
“但真说幕后操纵这一切之人,似乎谁也不知道其真实的身份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他确确实实地给了这三方势力的掌权者们不可拒绝的条件与理由,否则龙虎山怎么可能在短短十余年内便发展成如此恐怖的规模,更是几乎悄无声息地搬空了周边各大公国中的丹师强者们。”
罗修心下对于能做到这一切的人物只觉也是有些心悸不已,但很快,他的问题便已经再度回归到了现实当中:“既如此,那些被我放走的丹师们也理应去报复这个人才对,怎么听你方才所说,却是要来西蛮跟丹灵殿死磕?”
顾沧澜如实作答道:“因为除了这三方势力当中的极少数的人之外,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而这种时候即便公布真相,那些早已被愤怒与仇恨所冲昏了头脑的公国势力,怕是也没人会相信的。”
“至于为什么会都冲着丹灵殿去……”
顾沧澜满面苦涩之意地长叹了一声:“原因也很简单,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