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十分。
溪都军事基地驻地内,驻扎的天干宫丁营的营队,进行日常战时整备训练。
大院外,远处口号声此起彼伏,在军营的大道上,除了整齐划一操练的成队士兵,时不时也会有重型履带战车的碾压声掠过。
大院内,军队人事处,陈子婷和唐锦正在坐在候厅的长椅上。
和墙外的氛围鲜明对比,大院内很是寂静。政工人员坐在办公台后,正在为其他咨询办事者办理手续。
直到大厅全息投影窗弹出陈子婷的个人资料以及来访许可,陈子婷这才起身,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进入咨询室,坐在办公台前。
简短问候后,政工人员微笑,伸手指示。
“你好,陈女士,请伸出手臂,我们需要验证你的身份信息。”
陈子婷点头,将手伸出,随即手腕内植的芯片数据被读出。
片刻对比后,政工人员点头示意,陈子婷这才开口道:
“姐姐,那个烦请问一下,我能查询一下,在丁营服役的士兵里有没有一个叫严烛龙的人?”
“查询天军内的编制人员需要权限,请问您是军属吗?是否有有关上级的授权或者开具的证明?”
“他是我未婚夫,我是来见他的,授权证明的话...这个算不算?荣指挥官的袖章,我只有这个。”
陈子婷郑重拿出了那一枚金雀袖章。
政工人员拿起来打量,随后小心收到了一个盒子里,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个袖章也可以,等同于荣指挥官手谕,拥有此物的人不多,稍等,我查看一下资料库。”
“这样啊...那有劳。”陈子婷点头感谢。
期间间隙,身旁的唐锦好奇而发问。“你说,这个信物,万一别人捡到了或者仿制一个,也可以冒用吗?”
却只见政工人员笑了笑:“这个不是普通的金袖章,是有军部识别码的,再加上指挥官亲授的手谕本来数量就极其稀少,多方确认下,是不会有人敢冒用顶替的。”
唐锦与陈子婷二人点点头。
话虽如此,政工人员也长叹一口气。
“唉,也不知道这个断网什么时候能好,我这里的端口只能查询当下已入库的编制人员信息,如果是预备役补充人员或其他营队建制的补充人员,现在具体名册还没录入。要是没找到的话,我这里也只能做到这里。”
“没事,这已经很好了,谢谢。”
陈子婷郑重道谢。
随即,政工人员输入了姓名查询。
不过,输入名字后,倒是很快出现了严烛龙的名字,显示其为麒麟重骑驾驶员,隶属于天干宫丁营机动战车营,六军步三合列九阵机动战车大队第一小队。
当这张照片映入眼帘时,苦苦寻觅的陈子婷顿时感觉百感交集。
她攥紧了手心,甚至指甲都嵌进肉中,压出红痕。
再三确认后,陈子婷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经过和该战车大队的队长联系,政工人员告诉陈子婷,严烛龙此刻不在军营中,正在外出,执行轨道悬浮列车的运输护卫任务。
“那,有没有通知,什么时候换班之类的,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陈子婷殷切问道。
“其他的列车路线时间要短一点,他这是沿途往返从溪都军用列车站到钟山关要塞的行程,正常是一周的护卫。沿途也需要架设哨戒无人机和进行补给,可能时间会更久。”
“这样啊,谢谢姐姐,那我去哪等他?”
“你可以在六军步招待所,六军步的驻扎地都在附近,稍等,我给你开证明。”
一边说着,政工人员挥动手指,点击全息界面,办公台上一道平整的缝隙中,打印出一张文件。
陈子婷拿起文件,好奇看了看。
政工人员站起身凑近,划拉着纸张,手指指着文件上的条例耐心说道:
“旁边有笔,请在这第一页的末尾来访者姓名这里,还有这,以及第二页的注脚处,填上你的基本信息和来访事由。填好后拿到对面办公楼二楼盖章,再拿去调度中心办事处找驿使开具车辆调度证明,就可以派运输车带你去。”
陈子婷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点点头。
而在陈子婷咬着笔填资料的功夫,唐锦也凑上前,冲着柜台后的政工人员傻笑。
“这位姐姐,我是跟这个子婷姑娘一起的,你看我也能咨询吗?”
政工人员督了一眼面前的唐锦,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姑娘身后。看暂时没人等候,于是抬手让唐锦提问。
唐锦也伸出了手腕,验证了身份信息。
随即,唐锦压住兴奋,低头翻找,抱着一丝希望,从随身背包中取出小惠惠的照片和户籍资料,慢慢推上办公台。
“我也想找个人,找我的女儿,她叫罗惠惠,她她长这样!今年六岁!家在...”
“不好意思,唐女士。”不等唐锦说完,政工人员打断了她。“人口失踪的问题,你可以跟治安司警汇报,这不归我们军部人事处管理。”
“可我女儿她之前从安置营地中乘坐了安排了车辆,你们军队有应该安排的乘客信息表。拜托了,能不能帮我查询一下乘客和目的地,不会麻烦你的,我自己去找,我自己可以。”
唐锦满怀悲怜,强忍情绪注视着办公台后的政工人员。
气氛混杂着寂静的冷漠,连心跳显得刻意。
令人失望的是,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摇头。
“不行,对不起唐女士,现在是特殊时期,这办不到,就算可以,也不能为你开特例。”
政工人员正色说道:“在目前恢复通车的所有铁路线上,军队所管理的难民安置营平均每天都会有三百辆列车车次,安排上六十万平民的撤离。
这些数千万人的紧急撤离行动,上百万吨辎重物资,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袭击,处在战争的高压线下,我们军队不能为你做到更多,请回吧。”
“为什么...只需要查一下就好,我自己去找我女儿就好,拜托了......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女儿吧。”
“不行就是不行,请注意这里的纪律性,你在这里哭也没用,我是不会帮你的。”
政工人员态度坚决,摇头回拒。
见此情形,陈子婷也有些不舍,帮忙求情。
“姐姐...真的不可以吗?她...她也是爱女心切...”
政工人员叹口气,依旧摇摇头。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都有记录,旅客信息要查肯定查得到,是规定不能帮你们查,也别怪我们无情。你们赶紧走,看在你是荣指挥官亲信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们,但是记住,这里是军部,不是你们可以哭闹儿戏的地方。”
“既然可以,为什么不能通融一下,拜托你了,真的。”唐锦抓着衣角委屈说道。
“规定就是规定,不为什么,还是请回吧,我不能帮你。”
几番恳求无果,唐锦面露绝望,瘫坐在地上。这连日奔波来积累的悲痛和疲倦,霎时冲垮了内心脆弱的堤坝,撕心裂肺间情绪决堤。
泪水模糊视线,声泪俱下,悔恨交加。什么也拯救不了,这就是自认的苦果。
所有的苦难,在此汇集成心海肆虐的风暴。
政工人员感到烦躁,轻轻敲了敲桌面。
“唐女士,请你保持纪律,我再重申一次,这里是军部,不是你哭闹的地方!不然我通知警卫了!”
“姐姐,要不给她一个机会吧...”陈子婷也为其求情。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已经够清楚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希望就在虚晃一线,但伸手也触及不到。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唐锦嘶声哭道。
“给你们开先例去查,倘若一旦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么所有遗失了家属的人,所有在战争中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人,无数人都会不顾阻拦涌在军营外,寻找自己亲人的消息。你觉得这种失控局面,会是我们军部希望的吗?”
政工人员冷冷说道,将放在桌面上小惠惠的资料又有力推了回来。
“可我不会说的,谁都不会说,我保证!不,我发誓!......”
“人言可畏!请回吧!这是最后一次,我现在要叫人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政工人员打断了唐锦的发言,随即按下了座机上的语音呼叫界面,呼叫大院警卫。
随即,地面被强有力的金属踏声震响,两名身材高大穿着动力重甲的士兵,持枪从大厅走入。
跟随而来的,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赶忙前来拉架,让她们两人别惹事端,好生走人。
无奈,唐锦只得咽泪,默默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往外走去。
看在眼里,陈子婷心中不是滋味。
政工人员端坐在座位上,又似若无其事般翻看文件,等待下一位办事者。
警卫士兵回到了岗哨,陈子婷也冲出门外,追上了唐锦。
见到唐锦失魂落魄的样子,陈子婷深感悲怜。
“唐锦,别放弃,要不,要不我再去找荣指挥官,或者去见公主殿下,说不定还能....”
话音未落,唐锦笑了笑,举手制止了后续发言。
“不用了,已经够了。谢谢你子婷,你是个好人,已经帮我够多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唐锦独自向前走去。
“唐锦你要去哪?别这样,那么多个班次,那么多个目的地,上千万人,你这样是徒劳。”
“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徒劳也认了,死也认了。亲家公说得对,我命里犯冲,这是我造的孽,我自己活该的。”
唐锦红着眼睛,回头看着陈子婷。
“惠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被卖掉的。”
“卖掉?!怎么回事!你没跟我说过这个!?”
陈子婷惊愕,连忙追上前。
“我知道,在这些天里,你帮忙照顾惠惠,对惠惠很好,我很感激你,只是怕实情说出来连你会难过。”
唐锦声音沙哑,语气痛苦,字,就似针划过般带着血从嘴里吐出。
“之所以我不顾一切要追上惠惠,是因为她的爷爷要把她卖给人贩。反正惠惠也活不了多久,一个夭折的扫把星,对他来说就是烂屁股,不如卖了钱还能还债。”
唐锦失心笑了起来。
陈子婷感到世界崩塌。
那个与自己一直同行的老罗,同行的时光历历在目,可他身边带着的孙女小惠惠,竟然是当成货物一般对待。
“卖给人贩......那被卖掉的孩子,之后会怎么样。”陈子婷不敢相信。
“还能怎么样,继续卖掉呗。送上手术台肢解,有用的器官就拆掉,没用的就丢进垃圾桶。人命就是这样轻浮,这世界真悲哀。”
直到流泪干了,唐锦再也笑不出来。
陈子婷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她终于理解,唐锦为何如此拼命的理由了。
曾经的唐锦,在痛苦中抉择过,最终选择狠心抛弃惠惠,独自逃离。
可越是尝试欺骗自己,血浓于水的思念就越是在愧疚间孕育而生。终究,是现实另一场更痛苦的割舍逃避。
小惠惠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善良又美好,是唐锦的全部,也是她生命的希望。
但遗憾,如今,一切都幡然醒悟得太晚太晚。
这次渺茫希望转瞬而逝,再度失去消息,唐锦与女儿小惠惠注定从此人间两别。
想对惠惠见上最后一面,说上最后一句,乞求原谅她这不称职的母亲,没能拥抱不放手到最后,也永远,永远不可能了。
中午十二点十分。
唐锦独自坐在军营外的接到树荫下,准备好同陈子婷告别。
人间漂流的浮萍们,千回百转,旅途还在继续。
唐锦并不想放弃。
但大哭过一场之后,唐锦看起来虽然憔悴,但是面庞已经有了些许精神。
甚至,看见陈子婷出来时,还挥着手臂打招呼。
“哟,子婷姑娘,吃了吗。”
“吃了,唐锦,你呢。”
陈子婷宽慰而笑。
“啊——啊,说到这个,真让人来气。军队的这些家伙真不讲理,我一个弱女子,不问我包不包饭,说赶就赶我出来。
这军营附近人都没有一个,店一个都没开,我都是去自助的无人商店才买到了午餐。”
唐锦嘟嘴叉着腰,不满数落说道。
“商店你都买了啥吃的。”
“也就买了一瓶水,点了一份自热的海鲜面盒,里面配点虾滑球和煎鱼板海带卷。不过意外味道超级好吃的,本以为分量又贵又少,没想到这家还挺实惠,以后可以多买点。”
唐锦开心说道,看向陈子婷。
陈子婷则一脸宠溺的慈笑。
“你笑眯眯的,想什么呢子婷。”
“没什么,只是觉得,看你吃好东西,吃饱饭的样子就很幸福。”
“哈,搞得你没见过好吃的一样,你可是新长安都的人,这里的东西跟你那一比还不是跟乡下一样,少敷衍我。”
唐锦哼笑,戳了戳陈子婷的肩膀。
“我真饿过,所以知道。”
“行啦,不和你贫了,自己多保重。”唐锦伸手同陈子婷拥抱。“虽萍水相逢,但有缘成知己,我也要踏上自己的旅途,我们还会再见的子婷,我会想你。”
“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要去找她。也许换做别人,一个孩子不要就不要了,何必委屈自己。我唐锦也是第一次做人,第一次初为人母,很多东西我不懂,很多事情我也做错了,如今一路走来,我不想就此放弃。
我知道,我心里亏欠惠惠太多,我很后悔愧疚。我要带她回家,这是我自己选的我要走的路,这也是一个母亲的责任。”
陈子婷点头,同样深深埋在唐锦肩窝,深情拥抱。
“唐锦,有个好朋友跟我说过,是家人总会团聚,哪怕深处在银河的两端,也一定会奔赴去相见,真诚祝愿你找到惠惠。”
“嗯,子婷,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随即,唐锦告别陈子婷,独自前往安置营地。
陈子婷一直默默看着那纤细瘦小的背影远去,目送直至消失在笔直的道路尽头。
且当冬雪易白头,人间何处不逢春。
怀抱着不灭的信念,拭去悲伤的唐锦踏上了最后的路途,决心跨越一切的黑夜去追寻,那心中最后的渺茫希望。
这份执着,不知前路为何方,不知终点为何处,不知意义为何在。这些未知,化为恐惧和喝令,都在诘问唐锦,否定唐锦自择命运。
如果就此止步,依然可以舍弃而重新活下去。
但对于此刻的她,活着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还有爱就不是,唯爱才是完整生命的意义。
因而唐锦打破命运洪流的桎梏,毅然踏步。
唐锦在路途,看着天空,呼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
愿同一片天空之下,血脉能够连接起希望,为此衷心祈祷。
与此同时。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溪都城内。
小惠惠不知为何,带着泪花从梦中醒来。
她独自一人在房间内,看着从帘间倾洒的和熙日光映在身上,被窝里暖洋洋的。
身旁没有爷爷,也没有那位穿着黑金制服漂亮的大姐姐。
小惠惠没有哭闹,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时,听见了门外客厅有人说话,小惠惠便缓缓伸着小脚丫,走到门旁,踮脚打开门缝瞄。
只听见门外叽叽喳喳的。
“你娘的,兰香!你这怪力女!给我包扎还是给我卸胳膊!合着公报私仇是吧,啊————”
“哼,你这是诬陷,本姑娘行事从来光明磊落。反正你本来就没右手,左手我看不如也一起换成机械臂,不就不怕流血和疼了吗!”
迦纳兰香一阵坏笑,蹬着脚丫子,猛地拉紧了绷带。
高赐义咬牙嘶声,嗷嗷叫得眼泪都眨出来了。
“搞定。”迦纳兰香得意拍手心,看着高赐义不屑瞠舌。“你个大男人,还怕这点疼,有没有点出息,真丢人。”
高赐义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迦纳兰香。“你还要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晚上行动的时候冒进,我会受伤吗?”
迦纳兰香别过头,不予理睬。“别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跟不上我的速度,慢吞吞像个蜗牛。要是有你帮忙,我不至于被动,不然我早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落花流水?是指你被敌人抓住倒吊在树干上,像瀑布一样垂着晃来晃去是吧。裙底都被人看光了,还穿小熊图案,你还是小孩子吗。”
迦纳兰香一时语塞,开始憋得小脸通红,像是蒸汽机般呼呼冒气。
随即一个鞋套,狠狠砸在高赐义肆意妄为大笑的脸上。
“给我忘掉,立刻马上!不然我帮你强制删除!”
迦纳兰香凶巴巴,泪汪汪抱着高赐义的手肘开始咬。
“好啦,不许咬我,松口,你口水我嫌脏!我可是成熟的男人,不会对你这种小孩子有兴趣的,早就忘了。”
“本姑娘年芳十九!早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你看不出来吗?”
迦纳兰香气呼呼,叉着腰站在高赐义面前。
高赐义鄙夷,从头到尾扫视,又意味深长摇摇头冷笑,摆摆手。
“看不出。”
“可恶!说遗言吧!臭男人!”
“啊哈哈哈,怕你啊!喂!犯规!别撕这!伤口疼!啊!”
正在这时。
红缨从厨房走出,端着樱桃盘子,看到客厅里正着勒脖子拿枕头打架的二人,忧心叹了一口气,眼神满溢像是看着两个弱智的可怜神情。
真不知道,他们俩是感情好,还是真有仇。
明明是看着在玩耍,但是迦纳兰香在下死手,毫不留情。
红缨高跟踢了一脚地上的碎娃娃,看棉花团在地上滚动,不满咂嘴说道:
“兰香!玩偶撕碎了没地方放,我塞你腮帮子里放怎么样?再这么乱就给我把棉花团咽下去。”
迦纳兰香立即跳下沙发,唯唯诺诺附和收拾。
矛头,随即转到幸灾乐祸的高赐义身上。
“高赐义你也给我起来,厨房需要打下手洗菜,还想不想开饭了。”
“可我是伤员,老大,你这就有点粗鲁了,对下属温柔点咯,不应该我好好养伤才对吗?”
高赐义跨着沙发躺,慵懒幽幽说道。
“又死不了,刚才还能玩这么开心,现在废话怎么那么多!去!把碗也洗了嗷!”
高赐义碎碎念,极不情愿起了身。他同迦纳兰香相互瞪眼鄙视,随即进入了厨房。
红缨则惬意坐下,吃着水果,轻轻在空中划手指,打开全息投影开始看电视剧。
迦纳兰香收拾完后进了厨房,帮忙炒菜。
客厅氛围随即安静了下来。
“啧,这也太狗血了,这男主,你倒是上啊,人家都跟你告白了,有病呢这是。”
看着电视剧,红缨指指点点。
当红缨伸手,奇怪发现几颗樱桃不见了。
高赐义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头见状,笑着说道:
“哟,你们这对母女,别看了,饭菜好,也该吃饭了!”
“什么母女?”
“喏,这小女孩,不正跟你一起看电视嘛。”
“嗯?”
红缨侧头,和沙发旁依着的小惠惠对视。
小惠惠嚼着樱桃,也瞪着大眼睛对视。
“小妹妹,这个给你,啊——”
红缨抱起小惠惠,张口喂了一颗樱桃。
“好吃吗?”红缨宠溺笑。
“好吃,谢谢姐姐。”小惠惠点点头。
而在饭桌上。
四个人正在夹菜吃饭。
高赐义好奇看着小惠惠,问道:
“你说这小孩,怎么光愣神不爱说话?”
“哎,估计是怕生吧,毕竟我们是陌生人,这年纪的小孩正常。”
迦纳兰香也看着小惠惠。“也可能是性格问题,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火星的孤儿院里一个人玩泥巴呢,一个人呆久了也会内向。大家没人愿意陪我玩,因为没有一个人打得过我。”
“论疯批女从小的自我修养。”
“闭嘴!不许说我,高赐义,没挨打够是吧!”
红缨看着小惠惠问道:
“小妹妹,我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穗穗?桂桂?今年多大了?”
“我叫罗惠惠,今年六岁了。”
“还记得你父母叫什么嘛?他们住在哪?”
出乎意料——
小惠惠摇摇头,表情痛苦,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红缨皱了皱眉头,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一般来说,一个正常六岁的孩子不会这么反应迟钝。
小惠惠给人的感觉,像是人偶非常木讷,问一下就回答一下,一戳一蹦跶,不会主动活泼。
红缨随即挥手指,弹出全息界面,输入检索了内置全华夏城市居民人口资料库。
名为罗惠惠的女孩,全世界有一千多万人。
而年龄段仅锁定在六岁的人,全世界有二十万。
地区继续限定为欧罗巴大陆,全大陆仍有一万多人。
饭后。
红缨将小惠惠拉到一旁,安慰她不怕痛,用微型针孔取样器采集了小惠惠的血液。
血液检材的分析中同出生人口基因库对比,最终锁定了小惠惠的身份。
连同她背后的所有资料,一并展现。
直到这时,红缨三人这才诧异,知道小惠惠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先天疾病——异腔骨髓癌变。
这是一种在脊柱神经组织基因突变的癌症,多,一般早发于华夏世界的婴幼儿,一旦确诊若不进行及时手术,扩散时表现对大脑智力和身体行动力造成影响,最终全身神经细胞纤维化,婴幼儿会于六至八周岁左右便夭折。
也就是说,面前的小惠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凋亡。
小惠惠她正一天天逐渐无法理解周围的事物,意识变得越来越迟钝,在不断走向死神的鸣钟,却毫不察觉。
小惠惠依然只是眨着大眼睛,木讷迷茫看着眼前的一切。
迦纳兰香感到可怜与惋惜,蹲下身子摸摸小惠惠的头。
“红缨姐姐,她好可怜,还只是这么大的孩子,就要被上天宣判死刑了。”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拖到现在都没去手术,这家人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又不是治不好,孩子的事情怎么能不管不顾呢,怎么当为人父母的。”
高赐义叉腰气愤说道,随即看向红缨。
“红缨,还有你,不是我说,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把小惠惠带回来。那时候她晕倒就晕倒了呗,你就把她和她爷爷一起送去遣返不也一样,你非要逞强干什么。”
迦纳兰香附和,跟着点头。
红缨面露委屈。
“我怕她昏迷不醒出事嘛,附近又没有医所,离得近就带回来咯。也不能都怪我,我只是一片好心,本想昨天晚上就把事情解决了送走,却拖延了。”
“那红缨,你说怎么送她走呢?你就算神医在世治好了,她醒了现在也走不了,那不净白扯嘛。”
众人陷入沉默。
红缨直摇头。
“我不是没有想过,目前的情况,首先考虑问题,一是我们离安置营太遥远,大张旗鼓费时费力,只能送到附近军营处。败星者已经知道到我们的存在,暴露我们的隐蔽行动不妥当;
二是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挫败败星者、黑龙神教的企图,他们虽派系理念不同,但共同目标都是公主殿下。我们需寸步不离,守在公主的府邸之外,直至她安全转移。”
“那...就是没招咯,我们要把她丢在这嘛?”高赐义摊手。
“那肯定也不行,这样对小妹妹太不负责了。”
众人陷入缄默沉思。
红缨思索说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我们中有一个人能伪装就好办,掩人耳目,带她先去最近的军营,至少比跟着我们好。”
“虽然有些牵强,但也没什么好办法,你闯的祸自己看着办。”
说罢,红缨和高赐义不异而同看向逗小惠惠玩的迦纳兰香。
迦纳兰香霎时感觉压力山大,头上满是问号。
“啊!你们让我去?!”
“只有你会御装术,街上没有行人,我和高赐义不会伪装,白天行动也太明显了。”
“可...我换个衣服他们还是认得我啊,昨天刚交过手的。”
“你变个别的东西,不就行了。”
“对,你上次变得那个不就挺好,还挺让人大开眼界的,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奇门神术。”
“不要!我才不要变那个!太羞耻了!”
“听话,快变!”
“不!我不要!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嘿嘿,那别怪我们了。”
“啊!等等!你们要干什么!别拉我衣服!!非礼啊!不要!”
...
下午,三点。
一只软篷黑毛猫咪,牵着一根绳子拉着小惠惠,走在大街上。
“可恶!你们给我记住了!让我受到这种耻辱,我不会饶恕你们的!”
小猫咪仰天,凶巴巴喵喵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