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小房间里。
A躺在催眠椅上。他面容清瘦,有浓重的黑眼眶,是长期缺乏睡眠的面相。
杨如礼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还要等多久?”他张口问道,声音喑哑冷静,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不一定。现在您感觉怎么样?”杨如礼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拿起他的手来探索脉膊。
“一会儿你要在场?”他任凭杨如礼托着自己的胳膊,冷淡地问道。没等杨如礼回答,他又接着道:“我希望只有我一个人。”
“我明白。只是——我是催眠师。我是媒介,在我的帮助下,您的幻觉才会格外精准。我做引导你才能在幻觉中见到你想见的人。”
“为什么?不是说轻微中毒后都可以心想事成吗?”
“菌子中毒的人多了,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杨如礼反问。
A沉默了。
缓了缓,杨如礼有礼貌地说道:“你放心,当我引导结束,你见到了你想见的人,我就会退出房间。我们非常重视隐私的保护。”
停了一会,A问道:“那好吧——你们的量是精准的吗?”
“哦,当然。量控得很精准。您不用担心,楼下救护车已经到位。如果万一个体差异,您过量了,我们也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A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会不会量不够?不用太过保险,重点是我能见到她。”
这么迫切的吗?杨如礼思忖着开口问道:
“您想见的那个人是谁?”
A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杨如礼。
杨如礼笑了笑:“——我做引导的前提是我得知道你想见的人是谁——当然您也可以不说,也许凭借强烈的念力,不需要我做媒介,你也可以看到她。”
A沉默了一会儿,伤感地说道:“我的爱人,我唯一爱过的人。”他的脸色开始潮红,呼吸变快,一只手掌开始抽搐,瞳孔变得大而明亮。
神经性中毒的症状出现了。
杨如礼拿起一支筷子,放在他的眼前:“您还能看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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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了吗?”勒昆问道。
方便刘勇勒昆喝酒,今天是唐筠开车,饭后,刘勇打了张车自己走了,唐筠先把小雨送回家,勒昆他们两个坐在车里,就今天的发现做了一些交流。
唐筠在百度上搜索着:蓝色磨菇。
跳出来许多蓝色菌子的图片。
唐筠摇着头,不是,都不是。没有一张是唐筠看到的那一种。
“我每一年都在林海餐园订菌宴,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勒昆看着车窗外说。他的语气里有些轻微的郁闷。
“所以呢?”
“女人果然是天然有优势——哦,当然,我说的是漂亮女人。”
唐筠继续划着手机,笑了笑:“谢谢。”
勒昆拍了拍方向盘,撇撇嘴:“谢什么呀?长得好看也要谢谢我?也不是我的功劳。”
“谢谢你看到。”
“这很明显好吧,有眼睛就行。”
唐筠放下手机,笑道:“有眼睛也不一定行,比如你长啥样,我其实都很模糊……不过我感觉你轮廓还挺好的,我想你剃了胡子会是啥样?肯定特别帅气。”
她忽如其来的赞美,让勒昆猝不及防有些尴尬。
“啊,是吗……”
“是。”唐筠肯定的。
“那我要对你说谢谢吗?”
“倒是也不用。”
“哈,那我们不就是俊男美女组合?”勒昆调侃道。
唐筠没回答,举起手机:“你看这个,这个是最接近的了!”
手机上蓝色的菌子,美似梦幻。
百度上注释说这是观赏菌,这是西南中部的一种菌子,有毒无毒不能确定,因为色彩过于绚丽大家都不敢吃,没有食用的案例,也就没有中毒的案例。
“还有什么别的菌子吗?你再想想。”勒昆询问道。
唐筠仔细回想,奈何当时心慌意乱,仅存注意力全在那朵蓝色的菌子上,实在想不出来更多品种。只记得一个长条桌上红的,绿的,黄的,各种各样,色彩缤纷。
“如果我在就好了,掸一眼我肯定都能给它记住了!”勒昆遗憾地说道。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唐筠肯定地:“你要在就好了,要是当时是你,肯定能全部记住!”
这么柔软而没有侵略性的回答,勒昆感觉自己有点被整不会了。这么美丽的女孩,又是这么温柔的性格,怎么会连遭男友劈腿?她的前任们是都瞎了吗?
“算了,还是我来吧。”勒昆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百度上输入几个字:有毒的野生菌。界面上立刻跳出好多不同菌种的图片:“正向不行,咱们我们反向找找,你来看看这些图,看有没有记忆?”
唐筠凑过头来,她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有几根发丝拂在勒昆的脸上,弄得他有些痒痒。他尽力的仰起头,想要避开。
她轻轻的用手指划动着勒昆的手机,自言自语:“都没有哦……”
然后她突然停了下来:“这个,这个,好象……有……”她肯定地点着头:“我确定,这一朵有。”
那是一朵红色的蘑菇,红到极致,上面浮着白色的点点,边上的注释是:毒性大。下面还有一首K城的民谣:“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以后躺板板……”
“这就是说,他们真的在吃有毒的菌子,人为追求致幻!”勒昆惊道。
所以他们甚至连救护车都配备好了,尽量让事态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可能性里。看来今天晚饭正有重要的客人来内定品尝。
“杨如礼在里面到底承担了什么角色?”唐筠喃喃思忖道。
“他是一个心理师,擅长催眠,你觉得呢?”
“致幻,催眠……是啊,他到底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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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仰面向天,神情迷幻。
他抬起手来,在肩膀那里不停地摘着。
“好多花啊。”他口里喃喃。在他的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天真懵懂。
“哦,好多花,都落到你的肩膀上。”杨如礼观察着他的表情。
“是……”他抬起手,在空中轻拂,神色温柔。就好像他手掌掠过的都是娇美的花瓣。
“你看到她了吗?”杨如礼趁势问道:“那个你爱过的人,那个死去的人。她就站在花里,你看到她了吗?”
他的脸色变得复杂,痛苦掺杂着狂喜令他的面部扭曲在一起。
“子悦,对不起,你不要怪我……”大颗的眼泪从他眼里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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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筠借着车窗外的路灯光,打开了随行携带的笔记本。她低着头,翻找着。
“你看,张左说没有人可以催眠一个不想被催眠的人。”她指着一行字给勒昆看。在那行字下面,张左格外画了几道横道,表示着重。
“我听你说过这句话,上一次杨如礼想要催眠你,你为了不被他催眠。用尖锐的牙齿划伤了自己的手。后来,你对我说了这句话。”
“张左还说,催眠是令主体沉入恍惚状态,在潜意识那里做工作。但潜意识终究是为主体服务的,如果在催眠中潜意识觉察到催眠师的引导对主体不利,潜意识立刻会转化为了意识,这时主体就会清醒过来,催眠就会终止。”唐筠仔细地看着笔记本。
“意思是催眠并不是对被催眠者的控制,而是合作?”勒昆思索着。
唐筠抬起头来:“对,是合作。上一次杨如礼读到了我潜意识里逃避自私的一面,他试图调出并与这些方面合作来对我进行催眠。但是我潜意识里除了自私逃避,还有勇敢面对,要探知真相的部份——这个部份及时让我有所行动,于是我划伤了手,清醒过来,让催眠终止。”唐筠说道。
“那如果你没有清醒过来呢?”勒昆冲口而出。
想到在杨如礼催眠中出现的那一间黑魆魆的小黑屋,唐筠打了个冷战:“那我很可能会被杨如礼控制。”
“那么菌子中毒和催眠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勒昆和唐筠陷入思索,有一些感觉如同游丝飘浮,似乎就要抓住,偏偏又要游离。
半晌,勒昆问道:“催眠一般是发生在什么情况下?是意识清醒还是不清醒?我记得上一次张左催眠我的时候,我几乎是半梦半醒。”
“催眠发生在意识恍惚状态。意识完全沉入睡眠,或完全清醒都不是催眠的最佳状态——张左是这么解释的催眠的。”
勒昆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他说道:“唐筠,我给你讲个菌子中毒的故事。那时我才参加工作,有天晚上在派出所值班,突然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嘘嘘,神色慌乱的冲进派出所,他说他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拉了一家人,这一家人都是神经病!一上车,这家人就要求他开到国安局。一路上,儿子不断的催司机开快点,说是他大脑里的天线接收了外星人的信号,地球危在亘夕。而父母也焦急不已,老父亲认定儿子是外星人留在地球的联络人,而母亲则认定老公孩子承担着拯救地球的使命。司机听着他们满口胡说,一脚油门就来了派出所。
所里值班的民警赶到门口,果然门口那里停着的出租车里坐着一家人。儿子二十来岁,父母五十来岁,一见到警察,这家人比司机还激动,他们迫切的要求警察采取行动,好拯救地球于危难。大家都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说:这是吃菌子的季节啊,这家人是不是吃菌子中毒了?
大家一听,很有道理,于是强制把这家人送到医院,果然,一到医院检查,这家人晚上吃的牛肝菌没有炒熟。一家人整整齐齐都中毒了。”
勒昆说着故事,唐筠听得呆住了。K城人关于吃菌子中毒传说实在太多了,但这么有趣的确实少见。
“这个故事实在太经典了,派出所的人津津乐道了很久。而我是觉得很有趣,菌子中毒很有意思,你说他们意识清醒嘛?他们确实是神经中毒,出现幻觉,听到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说这一家人意识不清醒,他们还能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还能打车,还能交流,最离谱的是他们彼此影响,连幻觉都在同一个频道。”勒昆看着唐筠,慢慢说道:“意识没有完全清醒也没有完全不清醒,这不就是恍惚状态?”
唐筠和勒昆相互对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我明白了!”
勒昆摊开手:“你先说。”
“催眠发生在恍惚状态,但常规催眠中主体的恍惚是很浅的,是安全的恍惚。主体只要觉察到催眠师有害的询问或指令就会醒过来,但如果主体处在深深的恍惚中——他就醒不过来,很可能他就会服从 。”唐筠说道。
“或者说在幻觉中,他根本就意识不到什么是有害的询问或指令!”勒昆补充:“先吃个有毒的蘑菇,进入深层次的恍惚状态,再来做催眠引导,主体在深深的恍惚里,基本任由催眠师引导控制,杨如礼起到的作用是这个!”
“天哪!”唐筠倒吸了一口凉气。“杨如礼在试图控制灵魂!”
确实,每个人的人性底层都有很多的不堪:恐惧、悲伤、痛苦,爱不能,求不得。有没有被满足的欲望,也有完全不能面对的过往。幻觉会令这一切从人性底层里浮出来。杨如礼做为一个催眠师,如果在深层次的恍惚里他能深入引导并放大这些部份,他很有可能就能掌握别人秘密,洞察别人的软肋,甚至可以利用催眠发出各种指令,来进行控制。
K城有钱有权的某一层人,为了追求致幻的快感,来到林海餐园,不惜冒着危险,以身试毒。他们怎么能想到,一时贪欢,竟然把自己的秘密和软肋暴露无遗。还把控制自己的操作杆递到了杨如礼朱英俊的手里。
“张左的死……”唐筠脸色发白,声音颤抖:“也是……被控制了吗?”
勒昆没有回答,他注视着唐筠,眼神里皆是肯定,尽在不言中。
熟悉的眩晕感袭上头来,唐筠额头发凉,她不由闭上眼睛,用手支住了额头。
“唐筠?”勒昆觉察到她的失态,关切地扶住了她。
唐筠力气一泄,软软靠到他的怀里。勒昆拥着她,安慰的顺抚着她的背。她是如此温软芳香,令他不由主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里。
“呯,呯,呯!”突然,车窗玻璃被急促敲响了。
勒昆抬起头来,窗外模糊站着一个人,他摇下玻璃,是小雨。她穿着及膝的大T,头发蓬乱,像是才从睡梦中惊醒,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她握着拳头,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悲伤,眼泪糊了她一脸,她哽咽着:“哥,我又做那个梦了!哥,你怎么还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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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坐在地上,神情完全是二十来岁的少年,他眼睛明亮,笑容灿烂。他开心地跟坐在他面前并不存在的人说说笑笑,他甚至伸出手来,百般温存的用指尖轻抚着对面空气,深情款款:“子悦,你瘦了。”
这个状态说不清的诡异,杨如礼轻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
A转过头来,沉下脸来:你出去,别在这里。
他还认识杨如礼。
“好的,好的。”杨如礼嘴里应着,脚上不动,他甚至上前一步:“你好幸运啊,能跟这么美丽的女孩在一起。我能认识她吗?你想把她介绍给我吗?”
A的脸色突变:“你说什么屁话?什么女孩?子悦,没有女孩子,我不喜欢女孩,我只喜欢你!”他转回头,着急地安慰着面前的空气。
杨如礼瞬间明白,他默默后退,坐到角落里,沉默地观察着。
A的手悬浮在空气,在温存地抚摸着想像中爱人的头。
“子悦,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你了……你去哪里了,子悦?”
他喃喃着,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甜蜜足以让人心碎。
角落里的杨如礼突然冷酷地开口:“子悦让你走开,他不想见你。”
A抬起脸来,茫然地倾听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这句话正是他内心的痛,他迅速认同了这个声音。
A的脸色变了,他瞪着眼睛,流着眼泪:“子悦,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在怪我吗?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啊!”
他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着,划破了粘稠的空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完全意识不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另一个人。
杨如礼还在冷酷地说着:“你背叛了子悦!为什么?”
A跪坐在地上,拍打着地板,抱住了自己的头:“我自私,懦弱。我为了自己牺牲了你,我不敢跟你在一起,我害怕断送自己的前途。子悦啊,对不起,对不起……子悦啊,你解脱了,可是我却是无期徒刑。我从来没有解脱过。子悦,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我想告诉你,在你离开之后,我从来没有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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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筠的车前,小雨捂着耳朵尖锐的叫喊起来,勒昆早打开了车门,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她挣扎着,如同一个离水的大虾,使劲的扑腾着。
唐筠吓住了。她抖索着打开车门,走下车去,伸出手触碰着小雨的肩,试图让那个情绪失控的小女孩可以冷静下来。
谁想她的手才碰到小雨的肩膀,小雨如同电击,她猛烈地晃开肩,血红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头发瞪着唐筠,含糊地一声一声对着唐筠怒骂着,但唐筠还是听清了,她骂的是:婊子!贱货!
勒昆也听清了,他情急下,伸手捂住了小雨的嘴:“别胡说——啊!”
后面的那声啊,是他的惨呼,小雨狠狠咬了他的手掌,令他的手掌边缘都渗出血珠来。
他松开手,小雨敏捷的跳了开来,她瞪着唐筠:“滚,滚!婊子!滚!”然后是一连串的脏话。
唐筠吓得呆住了,小雨五指张开,对着她的脸挠了过来。唐筠一歪头,脖子那里火辣辣一阵剧痛,勒昆一把抓住了小雨的手,抱紧了小雨,他对唐筠急道:“你先走!我慢慢搞定。”
“……可以吗?”唐筠抖索着。
“可以!先走!我习惯了。”勒昆急道。
唐筠爬上车,打着了火。拧亮了车灯。灯光里,勒昆把小雨离地抱起带离,小雨的腿疯狂地在空中蹬着,她还在尖叫着,一声接一声:“婊子,婊子,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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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醒来,你会忘记我。你不会记得见过我。你也不会认得我,关于我的记忆会全部消失。同时——”杨如礼顿了一顿,在催眠中下达了一个催眠的锚定:“你会口渴,你会想要一瓶红牛,当你喝下红牛时,你就会忘记我。”杨如礼蹲在A的面前,缓缓地说着。
而A仍然坐在地下,脸色潮红,仰着脸,眯着的眼睛并不聚焦,不知道他神游在哪一个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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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礼走出了小房间,回到楼下厅里,朱英俊抽着一支雪茄,正等着他。见他进来,他屏住气,期待的看着他。
杨如礼走到桌边,抬起一杯酒,慢慢喝了下去,这才说道:“他是同性恋。”
朱英俊吐出一口长气:“哈,猛料!妈的,他不是还娶妻生子了吗?谁想得到有这么一出?”
“他的恋人叫子悦。可能是魏子悦,也可能是闻子悦。在他结婚之前,他们的关系很密切。他结婚后,这个人就死了,死的原因很可能跟他有关系,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一提起来,他就会内疚到失控。”杨如礼接着说道。
朱英俊咬着雪茄,在一张纸上记录着:“这查起来就容易多了。老杨,这么大个料在手上,还怕拿不下这个项目?——你这又立大功了啊!”
“所以,项目拿下来后,我的酬劳要多一成。”杨如礼淡淡地说。
朱英俊手上的笔明显滞了一下。
“他现在正在跟死人欢好,不一定记得。但等你去要挟他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今天,想起我——料越大,我的风险越大。”
朱英俊把手上的笔一扔,哈哈笑道:“正是正是,说得有道理。不用你说,我其实也想到了!必须多一成——不过,老杨,所谓风险,必定是我们共同承担。咱们不仅有利益关系,也是朋友。我朱英俊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担风险!”
杨如礼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谢朱总。”
朱英俊也举起酒杯来,两个杯子在空中碰响了,溅出了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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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A终于摇摇晃晃走出了房间。
朱英俊贴心地迎了上去,扶他坐在椅子上。
A用手撑着头,仍然神情恍惚,他茫然的环顾四周,眼神掠过了坐在角落里的杨如礼,神色漠然。
他拿起了面前的水,却又放了下去,他低声说道:“来瓶红牛。”
红牛来了,朱英俊为他打开,递给了他。
他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杨如礼微笑着看着他的举动。锚定达成,催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