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囚徒困境？”端着一杯蓝色星云，唐筠问道，吧台后的勒昆扬了扬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有两个小偷，他们合作偷东西，有一天终于被抓住，被分开审讯。
如果两个人都不招供的话，证据不足，两个人都可以无罪释放。
两个人都招，那么每个人会获刑三年。
如果一个人招供，而另一个不招的话。招的那一个举证，转为证人，获刑一年，而另一个不招的人，将获刑五年。
那么，请分析一下，这两个人到底是招与不招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勒昆笑了。点点头：“这个我有经验，从一个前警察的角度来看，两个人都招的概率最大。在我手上，分开审讯，这种情况，就没有不招的。”
“没有例外吗？”
“有，那还得看这一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恋人？还是父子？兄弟？看他们之间的情感有多深？”
“只是看情感有多深吗？”
“或许也不止是情感，还要看彼此之间的默契度信任度。”
“不知道要有多少的默契，信任才能抵住人性里的怀疑和自利？”唐筠笑了，歪了歪头。
“那——终究还得回到情感。毕竟足够的情感才能支持足够的信任。”勒昆也笑了，他温柔地看了看唐筠：“如果是我和你——”勒昆答道：“我相信你，我还相信你相信我，我还相信你相信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做出对我们双方最优的行为。”
唐筠被勒昆的绕口令逗笑了，笑容中掠过一丝恍惚。
勒昆是这样信任着自己的吗？
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她举起了杯子：“嗯，那么，我们都会被无罪释放——干一杯。”
“当然。无罪释放。”勒昆也举起了杯子，对她致意。
唐筠喝下一口酒，笑道：“那如果这两个人是杨如礼和朱英俊呢？他们之间有足够的情感能令他们默契信任吗？”
勒昆恍然：“这很难受有意思，不妨试试——我也很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
————————————
周平平事件之后， 杨如礼一直在做斡旋工作，他名声在外，在协会里也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毕竟现在举报的内容也只有一张照片做为佐证，说明不了什么实质上的内容，慢慢的，心理协会里质疑的声音平复了下来。
期间罗敏打过几次电话给杨如礼，催促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杨如礼烦不胜烦，干脆不接她的电话。几次之后，罗敏也沉寂了。
应该都会过去的吧？杨如礼暗自安慰自己。
这一天早上，才刚九点，杨如礼到了办公室。
刚刚泡上一壶茶，电话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杨如礼慢条斯礼地放下茶杯，接通电话，那一头是朱英俊着急到变了形的声音：“老杨，你还不知道呢吧？快看信息，我分享了一个视频给你！”
视频吗？杨如礼点开朱英俊发来的视频。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是罗敏！
短视频里的罗敏戴着墨镜，挺着肚子，右手举着自己的身份证，对着镜头，一脸严肃：“我是律师罗敏，怀孕五个月，即将成为一名母亲，现在迫于无奈，不得不实名举报我的丈夫杨如礼婚内出轨。”这时她抬起了左手，左手里是一张照片。正是那一张杨如礼准备索吻周平平的照片。杨如礼正脸清清楚楚，而周平平只是一个背影，完全看不出来谁是谁是谁。
罗敏发布这个视频并没有用自己的帐号，她用的刘畅的帐号，刘畅凭借着柔美的声音和丰富的播音经验，在短视频帐号上教大家朗读，坐拥近百万粉丝。在罗敏说完了以后，刘畅出镜了，她慷慨激昂地煽情道：“我支持罗敏女士并以我的信用为罗敏女士的行为做背书！我对杨如礼的行为表示万分唾弃！做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他长期对罗敏女士PUA，并早已背叛了婚姻。而罗敏女士，她是一个优秀的律师，可是面对自己无情的丈夫，她却同样如此的无力，谁都需要法律的保护，一个优秀的律师，一个无助的妻子，也是一个待产的母亲，都一样！”
杨如礼是见过刘畅的，赵硕疯了以后，刘畅来过林海餐园质问新任总经理。杨如礼当时躲开了，再后来他又在警局的审讯室见过她，那一次是因为张左的跳楼。张左邀请到课程里的人员都被详细询问。
杨如礼满头冷汗，他立刻打通了罗敏的电话，响了很多声后，自动断了——现在轮到罗敏不接电话了。
杨如礼转而打通了周平平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周平平就接了。杨如礼急道：“周平平，你看到视频了吗？你应该站出来，跟大众解释一下那张照片，我跟你就是喝了点红酒，其他什么事情都没有。”
周平平语气里却满是愤怒是悲伤：“是你太太举报你的视频吗？杨老师，我看到了，你为什么暗示我你单身呢？你都没有离婚，为什么还要去酒吧里跟我约会？”
杨如礼张口结舌。
而周平平还在说着：“杨老师，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咨询师，谢谢你为我理清楚了我和父亲的关系。但我已经为此付费，你也用你的能力证明，你配收这个钱——不过，杨老师，如果你还希望我用其它的部份补偿你，那就是人品不太好了——”
什么意思？杨如礼这才猛然醒悟，周平平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他被人给算计了！
杨如礼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多说无益，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样，周平平不光不会为自己做证，没准那边开着手机录音等着他呢！
杨如礼铁青着脸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大脑高速地运转着，思考着应对之策——不能认输，在他杨如礼的经验里，哪有认输这两个字？
他先打通了朱英俊的电话，请朱英俊帮忙找找人，看能不能把视频先撤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做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再一次点开了视频，仔仔细细地看着。暂停，点开，暂停…….不放过每一帧。猛然间，他坐直了身子。他把暂停的视频截了个图，然后放大来细细地看。
果然，在罗敏的墨镜里隐约有一个影子正在举着手机正在录影。虽然是模糊难辨，但杨如礼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杜可！
原来如此！
他太自信，他到底还是误判了杜可！这么多年杜可一直忍辱负重，他以为杜可一直被自己拿捏得稳稳的，没想到！
杜可，罗敏，刘畅，周平平，她们四个竟然结成了同盟！应该不止她们四个吧？要让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四个人能聚在一起，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怎么都还得再有一个人吧！
杨如礼咬紧了牙，镜片后的眼睛射出森冷的光：“——唐筠！”
————————————
不知道是不是朱英俊起了作用，这则视频发布之后半个小时之后就删除了，但却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刘畅的百万粉丝可不是盖的！
舆论一片哗然，首先是罗敏的身份：律师+母亲。原来在男性的背叛面前，再优质的女性也不可避免的无助，这立马引发的大众的同情和讨论。另外是杨如礼的身份：心理咨询师，这样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身份，又是做了这么龌龊的事情，也立刻引发大众的好奇心。
这么一闹，心理协会的处罚很快下来了，杨如礼的咨询师资格被取消，与此相关的各项业务也暂停：比如大学的客座教授，警方的外聘身份都被取消。
杨如礼瞬间成了业内笑话。
————————————
处罚决定下来的当天，杨如礼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K城。
坐在车里，他打了一个电话给罗敏。
这一次罗敏接听了。
“我被停业了，我以后不能再做心理咨询师了。罗敏，你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罗敏沉默了一会儿：“你逼我的。之前我已然提醒过你了，让你签字。是你不肯，我只能这么做。提醒你，我已经在走法律程序起诉你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要和我离婚吗？”杨如礼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对，我恨你，我恨透了你。我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要和你离婚，还要让你在法律程序上处于过错方，你不是最爱钱吗，我就是想让你失去你最爱的一切！”罗敏咬牙切齿。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就这么要置我于死地？啊？罗敏？老婆，我自问我们感情很好，我什么都让着你，都不跟你争吵，跟你一起，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何况，现在我们又有了孩子？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就为了一张莫须有的照片？”
“感情很好？一心一意？哈！”罗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杨如礼，你怎么说得那么自然啊？你不会是自己都把自己给说相信了吧？就你胸口上的那个字母，你究竟到底跟多少女人说过这个故事？骗了多少个人？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情的人，你骗得我好狠！我们都被你骗了！”
“我们？”
“对，我们。只是为了一张照片吗？你还要假装无辜吗？你记不得我弄丢的结婚戒指？我告诉你，那不是弄丢，我是把直接把它扔进了垃圾堆！我嫌脏了我的手！这个戒指是你情人选定的吧！就连订婚戒指都让你的情人帮选！还用说其他事情吗？从头到尾，你都把我罗敏当傻子耍！”罗敏声音越来越大，颤抖着：“我告诉你，杨如礼，没有人可以这么耍我！”
“不，不，罗敏，你别激动！你想想，我们有孩子了，你马上要做妈妈了，我马上就要做爸爸了！”杨如礼求恳道。
罗敏大口大口吸气，感觉得到，她在努力调整情绪。
“谢谢你提到了孩子。杨如礼，你不是最喜欢说原生家庭吗？你跟我说过你这么爱钱，都是来自你贫困局促的原生家庭。那么，好，我们就是我们孩子的原生家庭。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孩子。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体会到真实。哪怕是艰难，哪怕是不如意。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从小活在一个假装幸福的世界，天天看着他的父母假装恩爱，我不希望我孩子的父亲是一个——”罗敏沉下声来，清晰地说道：“假人。”
杨如礼挂断了电话，灰暗的脸色几乎要有车窗外的暮色融为一体。
罗敏的事看来是已成定局。都不知道她之前是权衡算计了多久。
但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
罗敏嘴里的——我们。
果然，她们聚在了一起，只为对付他。
“好啊，唐筠。”杨如礼捏紧了方向盘，狞笑道：“你想玩，来，我陪你玩个高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