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黑猫（上）
翻过年。深感失意的李春海预备离开俊华集团，同时准备进入竞争对手的公司任副总。
作为掌握公司核心机密的重要人物，朱英俊深知李春海此举意味着什么。多次挽留，李春海却只有一个要求：杨如礼退出俊华集团。
“春海，咱们一起从无到有，共同经历风风雨雨，你这是为什么？何必执着于一个杨如礼？何况，他来了之后，公司确实有更大的发展，这总是事实吧？我相信你也看在眼里的。”
“杨如礼这个人很邪门，他做的这些事也不正，哥，你信我，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把公司拖进深渊的——哥，我是为公司长远打算，杨如礼留不得。”李春海回应道。
“怎么叫邪门？你看你随时都带着一只黑猫，我也听不少人说你邪门呢。角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嘛——”朱英俊笑道，瞟了一眼趴在旁边椅子睡觉的黑猫。
“那不是一回事。”李春海正色道：“朱哥，我带只黑猫是为了改运，可不是为了控制别人。我还是那句话，杨如礼会害了我们大家的。”
朱英俊看着李春海许久，终于长叹一声：“那行吧，春海。你是公司的员老，凡事留一线，就算你真离开公司，我也不希望咱们成为仇人。”
李春海被这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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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甸，失意的李春海要再去鸡足山，本来李春海希望赵硕陪着自己一起去，但赵硕说林海餐园事太多，拒绝了。
“你还操那么多心是干啥？你也不用太应付他们了，我要离开肯定也得带着你一起走。”李春海说道。
“知道知道。”赵硕笑道：“有头有尾嘛——大哥，做事留一线，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李春海隐隐觉知赵硕的态度有变化，却又没有具体的证据可以证明。只得悻悻拎着他的猫笼，独自开车去了鸡足山。
他在鸡足山和大师待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又盘桓了一个上午。
直到中午他才从鸡足山下来，开车经过景区山门时，却意外的看到赵硕的车停在大门口，而赵硕笑咪咪地站在车边，正等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突然见到赵硕，李春海又惊又喜。
“大哥，你走了以后，我左思右想，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你说你哪次来鸡足山，不是我跟着？大哥，我赶过来，就是特意想要来向你表明态度——我已经订好餐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李春海看着赵硕，心里很是欣慰。看起来自己还是有眼光，赵硕还重情义——能想像得出来，杨如礼没少诱惑他，赵硕挣扎犹豫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他能千里迢迢跟到鸡足山来，想必他已经做出了决择。
李春海使劲在赵硕背上拍了拍，应道：“行啊，咱们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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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硕的车的前面带路，顺着鸡足山镇出去两公里，在一家路边的餐厅停了下来。
这是当地农民开的农家乐，门面很小，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很大的前院，后院更是直接靠着山，绿树掩映下，环境是安静又宜人。
李春海拎着猫笼跟着赵硕进了一个单独的包房，赵硕交待了一声，早准备好的各种菜品流水一样的端了上来。赵硕屏退服务员，关上门。端起了放在桌上的玉米汁，敬道：“李哥，咱们都开车，不能喝酒，兄弟我用玉米汁敬您一杯！”
李春海心情大好，举杯饮下。笑道：“你别说，原生态就是不一样，这玉米汁都带着特别的清香，比城里的强多了！”
赵硕脸色微变，笑着应道：“可不是？这里的菜啊肉啊都比城里的生态！”
李春海叹道：“是啊——赵硕，这次我是想明白了，激流勇退不见得是坏事，大师也说，后退一步，海阔天空。俊华集团我肯定是不呆了，但其它地方我也不打算去了——我很清楚朱英俊到底是担心什么。算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我何必跟他对着干？赵硕，你说，我们如果在这里搞个农庄，种点生态菜，做点生态餐——就跟这家餐厅一样，比这个规模再大点也行，你有管餐厅的经验，就交给你打理，我再把我弟弟也喊来，咱们赚点小钱，闲时养个猫养个狗，烤烤太阳，喝喝茶，归隐山林，怎么样？”
说这番话时，他的黑猫伏在他的腿上，他边说边轻轻地抚摸着猫的毛，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赵硕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竟令到他眼眶有点湿润。
“李哥，你先坐着，我上个卫生间。”他匆匆走出门，一闪身进了另一个包间，里面坐着人正是杨如礼和朱英俊。
“那玉米汁他喝下去了吗？”杨如礼张口就问道。
“喝了大半杯。”
“那就好，按计划行事吧。”朱英俊点点头。
“朱总——”赵硕迟疑着，定了定神：“李哥刚才说了，他想通了，离开俊华集团后，并不打算去其他公司，他想归隐山林，开个农家乐。您看，咱们是不是……”
朱英俊站起身来：“他真是这么说的？——老杨，你看，这？”
杨如礼不动声色：“不过是这一刻的想法而已。朱总，你确定他这想法不会变？过后想想，他心里就不会一丝委屈不平？都走到这一步了，朱总，箭在不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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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房门口，赵硕听到李春海正在打电话，对方应该是他的弟弟李春波，都是一起玩过来的，赵硕也很熟悉。这个时候赵硕可不想和李春波对话，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吃饭呢，放心，放心。吃完饭我慢慢开车回来，嗨，这算什么长途？六七个小时一准就到家了，就是到家可能比较晚，你不用等我，自己要干什么干什么去！——春波——对，春波——那什么？你还好吧？”说到后来，他开始有一些语无伦次。
听到电话挂了，赵硕走了进去。看到李春海脸色潮红，眼神变得散乱，眼珠子却特别的亮，看上去整个人格外兴奋——这个样子他并不陌生，在林海餐园这么久，这轻微中毒的症状他见得多了。
“李哥，春波的电话？”赵硕问道。
“是，这孩子太依赖我，都有点婆婆妈妈了。”他摇了摇头：“怪了，我也没喝酒，这怎么会有点晕啊？”李春海笑道。
他腿上的黑猫拱起背，站了身来，轻盈的一跳，跳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硕咬了咬牙，说道：“李哥，咱们一起也好几年了。这些年，你一直照顾着我，带着我学做事，什么好处都记得有我，什么机会都给我，我心里真是把你当我亲哥看。这段时间以来，我知道您特别苦闷，我今天来接您，就是想跟你表明一个态度！”
李春海听着，点着头，端起杯子，把剩下的玉米汁一饮而尽。
“赵硕啊，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你说以后只服我一个，只听我一个人的——你都记在心上了。你放心，哥不会辜负你——你别看我离开俊华了，离开又怎么样？咱们只会越来越好，你信哥，哥就一定给你个好前途。”
赵硕低下头，不敢看李春海的脸，快速说道：“李哥，我今天就是要给你一个态度，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李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不能跟着你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嘭”的一声，是杯子碎裂的声音。李春海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赵硕吓得惊跳而起。
“你再说一遍。”李春海从牙缝里说道。
“人往高处走，识务者为俊杰，李哥，我要留在林海餐园，继续跟着朱总干！”心一横，赵硕大声说道。
“好啊，好啊……”李春海颤抖着声音说道：“赵硕！你牛X啊！”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更加明显了，手一抬，把桌上的杯碟全扫在了地上。
黑猫叫了起来。
“滚！滚出去！”李春海怒吼道。
赵硕狼狈地走出门来。杨如礼安静地站在屋外，他的脸藏在暗影里中，看不清什么表情。
“干得不错。”他对赵硕说，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
赵硕站定了，他回头看。屋门紧闭，屋里的李春海还在摔着东西，在碎裂的声音里，他发出了粗重的喘息，低低地嘶吼，象是哭又象是笑，赵硕从来没有听过他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差不多了。”杨如礼自言自语，他转脸看了看赵硕：“你还不走？还是说你想在这儿听一听？”
赵硕急忙摆了摆手，往外走。在拐角时，他回头看，正看到杨如礼已走到门口，理了理衣服，施施然推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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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硕讲到这里，停住了。他疲惫地叹息着，眉头紧锁，很累的样子。
“玉米汁里有什么？”勒昆问道。
“我没问，他们也没说。”他苦笑道：“但我知道那是什么。”
生的野生菌加水打成汁液，过滤萃取后严格按量加进其它的饮品中使用。同样产生致幻神经性中毒的效果。这个技术是杨如礼研发出来的，只有他才掌握。赵硕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从未见过。
“杨如礼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以前在林海餐园也是这样，一些有利用价值的客人产生幻觉后，杨如礼就会单独进去跟他们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朱英俊也知道。过程我完全不清楚。再后来——”赵硕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
“我不敢站在门口，就一直站在拐角那里等着。半个小时左右，我看见杨如礼从包房里出来了。”
“杨如礼走了以后，包房里很安静，李春海应该是睡着了。他的黑猫似乎也睡着了，一声不吭。
“再过了二个小时左右，下午四点来钟的样子。李春海推开门走出房间，看不出人什么明显的异常，他神情有些恍惚的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再然后，他就走出去了。我听到了他发动车的声音，他就这么走掉了。他完全没有想起我来，不仅没有想起我来，他甚至还把黑猫给忘记了。
“我走进屋里去，一屋儿狼藉，他的黑猫蹲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发生什么了？啊？”我忍不住问那只黑猫。如果有人看见，肯定觉得我疯了，我跟黑猫说着话，一声一声质问着它：“你倒是说啊，发生什么了？养你，对你好，去到哪里把你带到那里，有什么用？还转运，转个屁的运！你的主人就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护主的吗？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黑猫咪着眼睛看着我，我觉得它好象是在笑我，我拿起椅子来，对着它的脑袋砸下去，它闷叫了一声，倒下去，蹬着腿死掉了。我没想到它死得这么干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死去的黑猫，心里堵得难受，于是我找了一把刀来，掰开它的嘴，把它的一颗牙齿扣了下来。”
唐筠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赵硕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举起了手里的项链：“就是这个牙齿，我把它穿成了项链。你就一直戴在脖子上——你现在还要这根项链吗？”他几乎是挂着恶意的笑容，看定了唐筠。
唐筠脸色发白，她抬着脸，干脆地：“当然。它一直给我力量，每当我握住它，它都会给我力量。”
勒昆握住了她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