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淼突然解衣，云莫风低呼一声，想转身避开。
可玄溟却一挥手，捏住了他的下手，强行让他看着。
一旦感染尸蛇，就算有血鳞压制，保持意识，可依旧会变异。
更甚至，会受蛇主操控。
现在人蛇血鳞驱尸蛇，就是个骗局，所以尸蛇，无解！
我原先以为，云淼是受孕，母子精血相融，才染上的尸蛇，应当是对她无害有利的。
可这会看着云淼身上，每个关节处，一枚入骨的石钉，我瞬间明白，没有无害的尸蛇。
云淼站在朝阳之中，金色的光芒不时经过晨雾的折射，散出圆形的七彩光晕。
落在云淼那半是石钉，半是肌肤的躯体上，显得有点圣洁，又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她是山鬼之躯体，本来以美貌妖娆闻名，自然肌体匀称，皮肤光泽。
又变成了尸蛇，伤口立即愈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那些古朴奇怪的石钉，镶嵌在她的每一处关节处，就好像一件宗教圣器。
云莫风一直在逃避他们是母子的问题，这会看着她身上那些石钉，嘴唇抖了抖，就算是玄溟掰着他的下巴，还是闭上了眼，不再去看。
云淼见状，呵笑了一声，直接一挥手。
那件脱下的青衫，如同这涌动的晨雾，完好的罩在她身上。
我这才恍然醒悟，好像从来没见她穿过紧身点的衣服，都是这样宽松的长袍长衫。
就是为了遮掩身上的石钉，或是这样行动起来，才方便吧。
云淼披好青衫，又坐在那块石头上，直视着升起来的太阳：“现在情况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原先我还可以借我娘她们，还有祖上一点积荫人脉，相办法压制住。”
“可从二十五年前，苏泽有孕，苏嬗出生，你们也看到了。玄瀚完全醒了不说，他长出的藤蔓还在蔓延。他的儿子……”云淼伸手捧着脸，好像说不下去了。
站在她身后的云莫风，身体颤了一下，走到一边，沉默不语。
我突然有点同情云莫风，又有点明白，为什么阿妈不愿意见我，含光也不愿意见我。
这世间其他的孩子，都是父母爱的结晶，包含着父母所有的希冀。
可我和云莫风的出生，却都是违背了父母的意志，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成为了他们的拖累。
如果不是因为受孕虚弱，阿妈不会被含光囚禁吧。
我继承了她的蛇母血脉，本该完成她未完成的计划。
可她又因为和含光的感情，不希望我为蛇，对我才这么万分纠结。
“所以你和玄溟交换的条件是什么？”我不想一直被云淼的情绪带动。
只得直接开口，免得一直被她这么悲悲切切的搅得心烦。
云淼呵笑了一声，搓了把脸，扭头看向我们时，又是一片娇俏天真：“不好意思，或者是看到了故人，也感觉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总是回想着以前自己犯下的错事，感慨多了一点。”
可她是尸蛇，几乎可以长生，怎么会死？
别说我，连玄溟都挑眉不解的朝她看去。
云淼却并不在意，只是欢快的指了指藏着困蛇石窟的那片树林：“那里面困着的大蛇，都是当初玄瀚在时，由他收的蛇奴。几乎秦岭一半的蛇，都成了他的蛇奴。”
“那时我都不知道什么幽离焰，也不知道什么九天应元降诛阵，几乎想尽了办法，以身为饵，才把这些蛇引入那个石坑，又与山精协商，将它们困在里面。云莫风没醒的那几百年里，我就一直守在那石坑边上，免得它们跑出来。现在你们看到的，还是它们已经吞噬过小型的同类，只剩这些大的。”
“现在它们也不是不想吞噬同类，而是怕一旦缠斗受伤，就算赢了，也会成为其他大蛇的食物，所以它们都不敢枉动，就这样圈盘在一起。”
“这些年，它们在石窟底下，也能和玄瀚相联，汲取部份龙气，离成龙化蛟，只有一步之遥了。而且它们还开始收信徒，你们也看到了，它们会用自身精血化成丹药，延长人和山中精怪的寿命，做为诱饵，让它们甘心献祭。”云淼脸上再次带着认真。
拍着身边的石头：“所以我现在也不确定，幽离焰能不能解决掉它们。”
“你既然在自然调查局，为什么不直接将情况告诉他们。”我有点不太明白，她想要灭蛇，那含光这个能囚禁阿妈的人，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我不相信他们。”云淼呵笑一声。
或许是坐久了累，如只狐狸一样，趴在石头上：“范老汉是秦岭范家的长老，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是下一任家主的人选，等他死了，他的尸身会入棺材，挂在石壁上成为悬棺，镇着那些大蛇。平时他为人很正派，救死扶伤，匡扶正义，救灾救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得长，云淼趴在石头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得花枝乱颤，还捂着肚子，似乎受得岔气了。
只是那笑，越发的嘲讽和无力。
玄溟脸上闪过怜悯，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崖边，轻声道：“阿嬗，你还不明白吗。”
“那些精怪也好，那些玄门也罢，或是所谓的自然调查局也好，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事物本身有没有害，而是这东西对他们有没有利。”玄溟脸带嘲讽。
冷声道：“他们不会在乎自己祭拜的神，是人是蛇，是妖是魔，他们在乎的，只是这个神能不能达成他们想要的。”
“就像那范老汉，明知道是尸蛇，是个祸害。可他或许更高兴，因为他知道尸蛇爱吃什么，以蛇为祭，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因为被吃的是蛇，得利的是他，那石坑里的就是他的神。”
“如若‘神’不能满足他们的条件，那就找对他们是不是有利的点，或是吃了进补，或是抓了当坐骑。一旦拒绝，发生抗争，那就是祸害。”玄溟瞥了一眼旁边的云莫风。
呵笑道：“一本《山海经》半部食谱，半部坐骑，剩下的全是祸害，这就是人所看到的世界！”
又看了看趴在石头上的云淼，沉声道：“她当着所有玄门的面，揭视了尸蛇可以愈合伤口，可断臂重生，就是想看自然调查局怎么定义尸蛇。结果，自然是让她失望的。”
“是啊！”云淼笑得脸色涨红，抬眼看着我：“我以为，含光和我一样，可以囚禁所爱，杀妻灭女，他一手创立的自然调查局，自然也会像我一样，只求灭尸蛇。”
“可他们，想要的，也不过是完美融合，永久共生，以达长生不死。”云淼说着这几个本该激奋人心的词，却越说越低迷。
最后呼了口气，朝我们道：“所以我请你们入秦岭，就这两件事。要么，灭了所有尸蛇；不行，就帮我杀了玄瀚，至少让秦岭成为净土。”
“如若连幽离焰都杀不了玄瀚，那就只有一条路了！”云淼坐直身子。
看着玄溟：“我虽然成了尸蛇，可山鬼一族能归山隐石，我会自己走向那石像阵，和我娘她们一起，困住玄瀚，让他再次沉睡。只求蛇神，能看在我将一切托付的份上，保秦岭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