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瀚狂笑的时候,玄溟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手搂着我,背后化出两条大蛇,卷住失魂落魄的云淼,以及再次变成了干尸的云莫风,飞快的朝后退。
进去的时候,一步一步的走,可退出来的时候,直接一步就退了出去。
我们一出来,幽离焰也随之退出,跟着了开出来的那条冰道之中,无数藤蛇涌出。
一条条昂着首,叶片抖动,发出玄瀚的声音:“走这么快做什么,好不容易进来一次,也不多聊聊。这条道就不封了啊,你们有空,就进来玩,我随时都有空!”
这话说得,好像只不过是普通的老友相见!
玄溟却一挥手,再次引出幽离焰,将藤蛇逼退,又引冰将通道给冻实。
可就算是这样,立马有绿藤从冰中长出,和刚才一样,重重叠叠的,像极了初春时开花的迎春藤。
依旧传来玄瀚的声音:“真的是无聊,干吗又要封住呢?反正也封不住我!”
玄溟冷呵一声,跟着又一次次的挥手,将绿藤冻住。
再长出来,再冻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绿藤终究不再长出来了,他这才瞥一眼好像失了魂的云淼,拉着我往这边山洞去。
云淼站在那冻住的绿藤前,整个人也好像成了冰雕。
连地上被吸干成了骷髅的云莫风,都染上了冰霜,就像一具在冰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冰尸。
玄溟似乎在生气,也不知道气什么。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拉住云莫风一截枯胳膊,拖着他朝里走。
尸蛇生机强,就算化石了,只要以血为祭,都能长出肉来。
云莫风既然是玄瀚的亲儿子,想来也不会这么容易死。
玄溟见我扯着他,冷哼了一声,一挥手,这边的藤蔓,都涌动过来,卷住干尸云莫风,将他往里面拖。
这些藤蔓明显和云莫风是一体的,一进山洞,居然很自觉的将他送到了里面的温泉泡了起来。
我们一进去,正吃着烤肉的阿喜吓了一跳,连着烤肉的签子直接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也亏得他是个精灵,如果是个人类的孩子,直接就把喉咙捅穿,命都没了。
他好像还吃得挺有劲,用力的嚼了嚼,看着碳火上烤焦的几串,又开始流口水了。
我瞥着被藤蔓送到水中的云莫风,想到云淼对他的态度,再看着阿喜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的想到自己小时候。
朝阿喜轻声道:“吃吧。”
阿喜却似乎怕我,只是眼巴巴的瞅着玄溟。
脸色发沉的玄溟,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伤感,朝阿喜轻声道:“吃吧。”
跟着将我拉入怀里,趴在我肩膀,久久不语。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想来和玄瀚的情况有关。
我对玄溟的情感,已经从原先初见的喜悦,到后面的热烈,然后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及各方的挑拨,难免慢慢的冷下来。
就像热恋中的男女,只能维持三个月,后面就是情感冷淡和怀疑期。
我和玄溟,怕也是到了这一步了。
这会他抱着我,没有习惯性的亲吻。
而我,任由他抱着,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回抱,或是怎么安慰他。
整个人都有点发僵……
因为我不知道,玄溟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云淼之间有了这么多联系。
他知道玄澈和玄瀚的名字,知道云淼将玄瀚藏封在那寒气森森的玄冰之中。
更甚至,他或许早就知道,云莫风也是玄瀚之子。
和我一样,是尸蛇的后代……
或许是感觉到我的僵硬,玄溟头在我肩膀上侧了侧,抬眼疑惑的看着我,眼露伤感。
可旁边阿喜小心且珍惜的唆舔着烤肉,似乎生怕一口吃掉了,就没了。
他那声音太大了,玄溟有点不耐烦的皱眉,放开我,扭头看去。
可一转眼,看到阿喜那黑白分明得眼睛里,尽是满足和窃喜,以及见玄溟发怒时,那种吓得往后一缩的怯弱。
玄溟突然扭头看了我一眼,一点点的打量着我,好像审视,又好像更伤感了。
最后喃喃的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我瞥了一眼阿喜,见他又小心的低头去舔烤肉,呲着牙,咬下比指甲盖差不多大的一小块,认真且小心的嚼着。
脸上尽是满足感……
突然知道玄溟说的是什么时候了!
玄溟初醒后,我回家锄死了那个男人,然后阿妈用尸蛇,让他死而复生,成了阿爸。
阿爸对我很好,很热情,但我因为对那个男人的恐惧,并不亲近他。
一直到那年夏天,太阳很大,烤在仙石村这几乎都是石头的山上,就更热了。
村里那时有了小卖部,可因为穷,能卖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没什么零食。
村长的孙子就会用一个泡沫箱,装一箱冰棍,用辆自行车推着,在村里叫卖。
因为一叫卖,有的孩子听到了,就会哭着要买,碰到心软的父母,总会买上一次两次,生意自然就来了。
其实不贵,最便宜的是两毛的那种袋装汽水,冻成的冰坨子。
另外的就是三毛的绿豆冰棍和糖水冰棍,五毛的奶油冰棍是最贵的了。
我从记事的时候,就见胡婶家的儿子吃过几次绿豆冰棒,每次吃完,他都咬着冰棍里面的木棍,要唆好久,还会馋我。
我一次,他那木棍掉在地上,要捡的时候,被胡婶骂了一顿。
我趁他们不注意,捡起来,闻过。
那股清凉的甜味,透过木棍一下子就窜到了鼻子中间,好像整个人瞬间就清凉了起来。
我本能的想伸出舌头去舔,可跟着就听到胡婶呵呵的笑。
吓得我忙丢了木棍,急忙跑回了家。
阿爸醒来的那个夏天,村长的孙子第一次卖冰棍,从我家路过的时候,他就给我买了一个最贵的、五毛的奶油冰棍。
我那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吃这个。
他却撕开外面的纸,递到我手里,拍了拍我的头,也是这样轻声的说着:“吃吧!”
我记不起,那时是怎么依依不舍的吃完那根冰棍的。
可现在看着阿喜,这样一点点的咬着,舔着烤肉。
我想,那时我也是这样吧。
后来,那个夏天,阿爸天天上山采药,下山换钱,每天都给我买一根五毛的奶油冰棍。
每次我吃冰棍,阿妈都会靠在屋檐下,沉眼幽幽的看着我。
所以就算我知道阿爸,不过就是一个傀儡,可我依旧改口,叫了他阿爸。
就算现在,我知道阿妈对我隐瞒了一切,更甚至还算计了我。
可我依旧对她恨不起来,阿爸,是阿妈创造出来,做一些她想对我做,却又放不下恨意,对我做的事情。
她不能给我的爱,她借阿爸这个傀儡给了我……
但她对我的恨,应该也是有的。
虽说不到云淼,这种当面杀了云莫风的地步,可还是恨的吧。
像云淼对云莫风一样,爱恨交织。
爱欲其生,责之则切;恨欲其死,却又下不了死手!
这也是云淼痛苦的地方!
玄溟轻叹了口气,将我搂在怀里,轻声道:“阿嬗,你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把一碗药粥,这么顺利的强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