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云莫风一句句的反问，心头也慢慢发沉。
那件事情，连云莫风都知道的话，那自然调查局肯定也知道，果然对我一举一动，都有记录啊。
可既然这样，他们却还是留着杨老师？
让他这样，满世界乱窜，到处走动搞事情？
到底是尸蛇在养蛊，还是自然调查局在刻意养尸蛇？
“苏嬗，快点啊!”杨老师似乎真的高兴，在前面招手，还买了点水果，招呼着我：“你男朋友喜欢吃什么，我买点。人家第一次跟你回老家，得招待好！”
他这样子，真的很热情啊，也很普通。
“先看看。”玄溟见我目光盯着他，牵着我的手跟上去：“至少刚才握手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他体内有尸蛇。”
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感应不到。
杨老师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说他是听到仙石村整个山崩了，特意回来的。
还特意租了车，在那边绕了一圈，可惜仙石村周围的马路，还有翻进去的小路都被封了。
要不然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天谴报应，是多厉害。
云莫风咋舌，瞥眼看着我：“他这是得有多恨啊，这么不掩饰，恨不得承认是自己扔了个炸弹给炸了仙石村。当年他女朋友具体怎么回事？”
我眯了眯，不去想那些事情，跟着杨老师往前走。
镇小以前位置就不太好，比较偏。
这些年，生源外流，人就更少了，也没怎么修，还是那三栋红砖房子。
外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刷了白石灰，因为长年没清理，看上去并不白，反倒灰蒙蒙，越发显得脏。
杨老师在这里的二楼有个单人宿舍，是以前学校分下来的。
我在这里读书那会，他就请了个代课老师，自己到处跑着申诉的问题，那宿舍就给我住。
这次回来，他依旧住那里，里面的东西还是那些，只是在外面走廊并排摆了两张课桌，放了煤气灶和厨具，看上去都是新买的。
这宿舍楼太久远了，破烂得不行，现在镇小的老师肯定没有住这里的，所以整个五层的宿舍楼，就住了杨老师一个，其他不是堆杂货，就是空的。
他很开心，一路都哼着歌，到家后，也没有凳子，就去楼下的杂货堆里扯了几张课桌椅子，招呼着玄溟和云莫风坐。
又让我帮忙做饭，一定要陪他喝几杯，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做饭的东西，是新买的吧，你打算在这里长住？”我瞥着那套新的厨具。
“嗯！”杨老师嘴角都咧得到耳后根了，拿电热水壶烧着水：“不是说还在救援吗，尸体还没挖出来，我也得看着，那些人挖出来，尸体一具具的摆出来，看他们死得多惨！老天有眼啊！”
我择着青菜，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激动，手不由的发抖。
“叶子都掉了。”玄溟握着我的手，接过菜，上下转了好几次，似乎不知道怎么择。
一边云莫风看不下去，也凑过来，教玄溟怎么择：“你这样子，以后你和苏嬗吃饭都成问题。好好学着点！”
玄溟居然认真的点了个头，小心的择着菜叶子。
我瞥眼看着哼着歌，去屋里找杯子和茶叶的杨老师，心头慢慢发沉。
上一次，看他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从仙石村出来后，他整个人好像都疯了一样，到处上访上告。
就算有时碰到，他也是那样阴沉沉的，二年级快过年那会，似乎知道告也没用。
他就时不时的跑场，分批买了很多硝回来。
吓得得了消息的当地警察局连夜出动，搜了整个学校，所有能藏的地方都搜了，还审问了很多人。
据说，一共搜出了几百斤硝，他要做炸弹，把仙石村给炸了。
也就是那一次后，他被关了一年，再出来后，整个人都平静了，再也没有提仙石村支教的事情，也没有再上访，再告，就这样安心的当老师。
别说他，我现在一想起那石屋的场景，心头的恨意，都能让我化蛇。
可大仇得报，他就能这么高兴吗？
“哎！”云莫风推了我一下，朝杨老师抬了抬下巴：“卷宗上，只说他和他女朋友陈怡去你们村支教，他女朋友死在了仙石村，他就到处告仙石村的人谋杀，具体怎么回事，也没有写。”
“你说他是最恨仙石村的，说说当初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恨得这么不掩饰。满村人都死了，他还这么明目张胆的高兴，也不怕被人道德制裁，怎么也得表现得哀伤，悲天悯人点吧。他还是个老师呢，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云莫风满脸都是疑惑。
也就是说，他看到的资料，并没有记录陈老师怎么死的细节，和案发的经过。
我脑中猛的闪过，那石屋里女子放声的尖叫，到最后呜呜的低泣，直到最后，连声都发不出来。
以及那些人，从狂笑，到嘿嘿的窃笑，以及各种作弄。
全身慢慢发麻，眼睛一点点的发热。
杨老师的恨，我能理解的。
其实我也恨……
如果可以……
“阿嬗！”玄溟忙一把握住我的手。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他手上瞬间宛如流水般涌过我全身。
我瞬间一个激灵，这才感觉后背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我怎么不能高兴。”杨老师拎着一次性杯出来，抓着茶叶洒进去：“你们没见到，镇上人都高兴啊。谁会在意别人的生死，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他眼角眉稍都是喜色，往杯子里添着水：“你们没看到吧，镇上的旅店，饭店,小卖部，连卖水果和跑摩托车的，都高兴坏了，这两天，生意好得不行。”
“仙石村的人死了，他们最多就是感慨一下，多可怜。可死的又不是他们，也没有多一块肉，少一块肉。现在这么多主播到镇上，吃住什么的，他们都能挣钱，多好啊！大家都高兴，有什么不高兴的。”杨老师将泡好的茶。
先递给玄溟：“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别说人，万事万物都是为己的吗。哪有什么大公无私？”
“如果真的大公无私，那我们人和动物，和这青菜，又有什么区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杨老师见玄溟不接。
放在他面前，皱眉想了一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才是大公无私吧，那我们和这把青菜，都是刍狗，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吃青菜，不就是高兴。那仙石村整个村的人都死了，对老天爷而言，就是择了一把青菜，也得高兴！”杨老师说得兴奋，将那把已经摔过一次，叶都快掉没的青菜，重重的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