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说他可以,为了我,成为一个人。
我心头顿时一阵闷痛,只要涉及到与我的事情,玄溟还是至纯的。
他想得太简单了,为人为蛇,哪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半人半蛇,在蛇与人之间变化时,那种劈骨的痛意,那种噬人的愤恨,我自己都害怕。
他想为人,又得经历什么?
虽说他现在并没有像玄澈玄瀚一样为恶,可他依旧看事情,有一种超脱于人之外的感觉。
玄澈玄瀚的恶,是那种已经将心底愤恨纾解出来,蔑视一切的恶。
万物一统,不过是万物由他们所想,所掌控。
玄澈被困在仙石村,他就玩弄着仙石村的村民,弄死许茹,又自己假意帮许关山报复,收了他当蛇奴,才有了后面整村的人血祭养蛇,以及他汲取血肉出村。
玄瀚来秦岭,已经将整个秦岭当成他的玩物。
如若不是云淼心智坚韧,狠心囚夫杀子,那秦岭现在,怕和仙石村的情况差不多了。
玄溟呢?
他所求的是什么?
当真只是护着我?
如若我不是蛇母血脉呢?
他又会怎么对我?
我想问,可这又是一个悖论。
我不是蛇母血脉,那当初血染古井,就不会唤醒他。
或许当时我就死在那口老井里,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关联。
趴在玄溟怀里,我没有煞风景的反驳他。
珍惜眼前,莫问前路。
手不由的圈住了玄溟的胳膊,在他怀里蹭了蹭:“抱着我,别说话。”
任何承诺,到最后,如若没有兑现,就是一把穿心的利刃。
或许是我难得的依恋,玄溟整个人连气息都变得暖了起来。
整个人放松,变得慵懒,拉长双腿,靠坐在一根大树,将我搂在怀里。
帮我将头发理顺,不时看我一眼,嘴角轻勾,眼中尽是开心。
这边树林密,傍晚阳光如金粉般从树叶中洒落,夜鸟归林,不时有着鸟鸣和轻扑翅膀的声音,夹着不知名的虫儿,啾啾的叫上几声。
突然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我和玄溟就这样看着,一直到一队山精捧着托盘,借着萤火虫引路,将一排排的食物送到我们面前,恭敬的请我们用饭。
东西一放下,就又双手抱膝,滚了。
还别说,这些山精挺有意思的,本来就矮小,估计学过人的仪态,出工的时候都好好的,收工的时候就怎么老喜欢一抱膝,就滚呢。
人家灰仙狐仙什么的,去祭祀那石窟,来去都挺人模人样的。
不过送来的伙食不错,鸡鸭鱼肉都有,配着些酸笋和一些干菜,做得色香味俱全,主食有包子、馒头,还有面条。
这明显不是我一个人能吃得了的,我瞥了一眼玄溟,示意他尝尝。
他却朝我摇了下头,手指一弹,一条细蛇“唆”的一下游走。
跟着我还没吃完一个包子,阿喜就拖着云莫风跑了过来。
先是一把抓了个馒头塞云莫风手里,跟着自己抓了个包子,哇的一下,就整个塞进去了。
都说蛇吞象,我看就没什么是阿喜不能吞的。
云淼终究还是心软,送这么多吃的,除了给我的,就是云莫风和阿喜的。
云莫风明显还带着气,不想吃。
我挑了挑眉:“你昨晚看到那些精怪了没,它们能夜夜祭祀石窟,肯定和那范老汉一样,得了什么好处,要不然秦岭会有这么多精怪吗?你不吃饭,晚上我画大阵,玄溟和云淼要去那边镇杀玄瀚,那些精怪扑过来,我要画符阵,你该怎么办?”
云莫风这才用手掰点馒头,塞嘴里,吃了两口,暗骂了一声。
塞着东西,含糊不清,所以我也没听到是什么。
反倒是玄溟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三分笑意。
席地而坐,夜莺轻啼,又有着萤火虫飞舞照明,还有着阿喜这双身怪样的在一边狼吞虎咽,让我有一种童话里面,夏日夜游、误入幻境的感觉。
吃完饭,就又有山精过来收了盘子,放下银盘里洗得干净,带着水汽的水果。
各式各样的,切得很漂亮。
云莫风自己想明白了,就跟我介绍哪些水果是种的,哪些水果是野果,吃了如何如何。
我心思有点散,没听清什么。
倒是玄溟将我再次搂在怀里,不时投喂,让我吃得饱饱的,有了一种当女帝的奢靡感。
玄溟伸着手指,帮我将嘴角的果汁擦掉:“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这样挺好的。”
好像我们,还没有这么安然的享受过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玄溟话音刚落,那些山精就又来了。
这次收盘子的,和引路的,一起来的。
还带了云淼的话,请蛇神去石象阵那边,先拖住玄瀚。
石窟那边,云家已经安排好了,请我过去就行。
玄溟有点依依不舍的摸了摸.我的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过来亲了一下:“别担心,就算杀不了他,伤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说着,也不用山精引路,直接一个纵身就朝溪谷那边去了。
阿喜还在扫盘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消失的玄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四手乱端,将所有的果盘都端起来,追着玄溟去了。
从玄溟拷问胡婶之后,阿喜就一直很怕我。
我和云莫风就跟着那些山精,往石窟那边走,就当饭后消食,顺带静静心,好画阵符。
“阿喜很怕你了,为什么?”云莫风也看出来了。
我只是呵笑,没有理他。
“你有没有想过,含光确定那活土的事情,跟你阿妈受孕有关,可能是那些活土在吞食血肉之后,去找了你阿妈。”
“或者说,那时你阿妈已经受孕被囚禁,身体虚弱,这些活土在给她运送‘营养’,要不然活土食人后,却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云莫风意有所指。
我目光闪了闪,依旧假装没有听见。
这里离石窟不远,我到的时候,和昨晚一样,天色擦黑。
云家已经引着灵藤,将外面全部围挡住了。
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人,明显是不让昨晚那些精怪再进去了。
越往里,云家子弟就越多,藤结下的布防就越严格。
虽说严阵以待,可看着这些藤蔓,总感觉有点麻烦。
我想了想,朝他们道:“不能用藤。”
见他们不以为意,又再次强调道:“千万不能用藤!”
云家的秘术就是灵藤,那些子弟听我这么说,脸露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幸好他们久居山林,祖上大部分是猎户,这些东西在入山的时候,也都带了。
我进去后,石窟边上,那些山精都手持石矛,对着石窟外面。
画符所用的朱砂,倒是准备得很足。
我看好了材料,又看了星相,绕着石窟转了一圈,选好下笔的位置后。
朝云莫风道:“你去外围守着吧。”
云莫风不解,我握着大毛笔,朝石窟下面指了指:“你会受影响的。”
在溪谷时,玄瀚就借着血脉相通,占了他的身体。
这会一旦逼急了,不管能不能杀了玄瀚,他就算立威也得还手。
云莫风,是他的血脉,自然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我以为就你和我是一样的,现在连你也不待见我!”云莫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