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玄溟避开后,阿喜这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我怕这小家伙又搞事情,一手掐着诀靠过去。
本以为他会转达什么话,结果他把手机递给我:“她怕你不信,所以录了视频在里面,让你自己看。”
这倒准备得很充分且可信啊!
我接过手机,里面果然录了段视频。
看这时间,就是我回村的那天下午,我睡着的时候。
一直以为她不能出村,结果她倒是来去自如!
在这里养了一窝尸蛇人蝎就算了,在我回村那么诡异的情况下,她还有心思跑这里来录视频,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跟我讲的?
我压住手里的疑惑,伸手点开了视频。
一点开,就是阿妈坐在这泉眼边,有点羞涩的对着摄像头笑。
阿喜还帮着她调整角度,说着可以了。
阿妈这才正了正神,朝我道:“阿嬗,你找到这里的时候,我怕是已经不能陪你了。带你来的是我那两条断腿吧?你不要再追着它们,和蟒洞里的那些孩子,也算是让它们代替我活着吧。”
楚溪提过尸蛇有多种繁衍方式,那断腿尸蛇也算阿妈身体的一部分,她这么说,也算能说得过去。
“山洞里那些孩子,你也应该看到了,阿妈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师从望城山,又是个大人了,是非对错,都要你自己去判断,去选择。”她眼带苦意。
却还是笑了笑:“我是条尸蛇,我为尸蛇说好话,你也会以为是洗白,其他人更不会信,也没有用。”
“但有两点,阿妈要告诉你。”她说到这里,脸色正了正。
无比认真的道:“想来那个蛇神已经跟你出村了,他心中有你,也肯护着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跟你出村的。”
她有点自嘲的笑了笑,跟着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可如果你想成为普通人,就引他去望城山。点明他尸蛇的身份,以他为投名状,表明与他、与我、与尸蛇斩断关连的决心。”
阿妈脸色突然变得温柔:“阿嬗,我也是尸蛇,他也是尸蛇,我与他是同类,所以我知道他会怎么选,怎么做。”
“他因你而醒,心中只有为你,可以为你消散神魂,就算知道你带他上望城山是为了杀他,他也会甘心伏诛,这样你在望城山就立住脚了。”阿妈说着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嘲讽的苦笑:“这就是尸蛇啊。”
“可如果你想和那位蛇神在一起,你就必然……”阿妈说到这里,双眼跳动。
眼中水光闪烁,喉咙发着哽:“必然会跟阿妈一样,成为一条真正的尸蛇。”
她吸了口气,伸手抹掉眼泪,依旧和记忆中一样的笑着:“阿嬗,别怪阿妈狠心。阿妈能做的,就是给你多一个选择。可尸蛇太难了,阿嬗,阿妈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成为一条尸蛇。”
“如有佛前三拜,换得一愿。阿妈愿长跪于佛前,化身为石,为佛挡三千世界的风雨。只愿你为人不为蛇,平稳一生。或是……”阿妈说得眼露悔意。
喃喃地道:“或是一开始就是条灵智未开的尸蛇,就不会这般痛苦了!阿嬗,从你入我腹中开始,就错了!我错了,他错了,你也投错了……”
说到“他”的时候,阿妈眼中闪过亮色,可跟着泪如泉涌,她连忙低过头去,挥手示意阿喜将录的视频关了。
我看着视频最后,她那张绝美的脸,泪如珠落,颗颗震水起波。
突然感觉颈后生痛,背上秘纹细密如针扎,让我不由的昂首吸了口气。
握着手机,四顾茫然!
同类相知,阿妈从一开始就知道玄溟为了我,甘愿付出一切。
或许她也知道玄溟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在九天应元降诛阵中,拼尽全力,将带有玄溟精血的那块石头送出来。
她还不是将石头给玄溟自己,而是给了我师父,让师父转交给我。
那就只有两个结果,如果我对玄溟稍表现出半点不留情面……
以师父那般的精明,立马就会让我带着血石,引着玄溟上望城山,还会让我当众引雷将玄溟诛杀。
那么,我就会成为诛杀尸蛇的英雄,没有人会再质疑我半人半蛇的身份。
就算知道我是半人半蛇,我也只会是成为另一个秦岭云家般的存在。
望城山背后那个往我背上刺秘纹的人,也永远安全了。
可我舍不得玄溟,师父或许也想更多的了解尸蛇,就让玄溟成了我的血傀。
阿妈知道,只要那块带着玄溟精血的石头,落到师父手里,他必然会想办法制衡处玄溟。
就像她知道,玄溟会和我同来一样。
那她也该猜到,就算阿喜让玄溟避开,玄溟也有的是办法听到……
那句让玄溟走,只不过是提醒玄溟,事关于他,更让他好奇,让他想暗中潜听!
这件事本该在玄溟与我结成血傀时,就已经定了。
两个选择,只要她不说,师父更不会提,我也不会有那种想法,那就谁也不会再去回想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的谋算!
她又何必再刻意掰开揉碎了跟我说?
确切的是,让玄溟知道!
她说给我多个选择,其实是逼我做一个选择。
她想让我知道,尸蛇不完全是害人的。
却又不想让我,成为一条尸蛇!
让玄溟听到,就是在玄溟心中插上一根刺,在逼他!
我背后的秘纹,是我那个生父纹的,他既然能逼得整个望城山同意收我入山门,那就证明他在望城山很有威望。
有他在,一旦有危及我性命的事情出现,他总会出手,保我一命。
就像当年阿妈怀我,天生异象,他也能雕出两枚带阵纹的钢钉,镇住阿妈,而不是直接让阿妈一死了之!
可玄溟呢?
他一旦跟我决裂,别说望城山……
有血傀之术,我都能让他一念成灰!
我握着手机,强忍着后背和脖颈的刺痛,看着那快要干涸的泉眼,恨不得和我阿妈一样,泪如雨下。
人心难测,且最易生变。
蛇心本贪,且欲壑难填。
玄溟已经因为前面那些事情,与我生了猜疑,更因为那秘纹,不得与我肌肤相亲,微生沉怨。
这会他知道,从他出村,就是在阿妈的算计中。
他不过是我一个投名状,他会怎么想?
就算这次他不计较,这根刺扎进去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就深上一分……
所有的事情,一旦出发点错了,后面就更容易错了。
我后背的秘纹痛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我情绪激动。
那颈上,由他画转嫁符的地方,也这么痛,是因为什么?
他能感觉到我的痛,却一直没有出现,又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