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忍着痛,看着清澈见底的泉眼,心头的闷意一点点散开。
确实是错了!
我身上的秘纹,是我生父亲手纹的。
就是这道秘纹,让我和玄溟连亲近都不能。
可我和玄溟中间,最深的这根刺,居然是我阿妈扎的!
我以为她就算没死,也和那牛首尸蛇深埋地底了。
这断腿活蛇引我来,肯定是有什么救她的法子,却没想……
她这样坑我!
泉眼清澈,我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双眼眨了又眨,发现自己除了眼干之外,根本就不能像阿妈那样,泪如珠落,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我终究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在村子里时,我被那男人打。
一哭,他就烦,打得更凶了。
后来我变得聪明了,就咬着牙,强忍着不哭。
他反倒更生气了,说打了我都不知道哭,就是贱,打得又更凶了。
再后来,我每次挨打,都是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脑中想着其他的事情。
感觉着那痛意,如电麻一般,在身上一点点的散开,想象着那是一只只蚂蚁,在身上爬动。
那时我多想阿妈,能变成一条蛇妖,带我和她逃出村子。
再后来,就是我七岁,出了那件事。她诱惑了全村的男人,和玄溟一起送我出村,自己留在了村子里,受人欺辱。
这么多年来,师父告诉我,放下仇恨,才是放下自己,方得大道。
我回村,不想恨村里那些人,只想带她和玄溟离开。
那是我,日夜忍受背后秘纹刺痛,最大的支撑。
可现在,这个视频,这个蛇巢,这个水精阿喜,都在告诉我……
阿妈可以随时出村,她更甚至,不用化成蛇妖,她掌控着比这一巢比蛇妖更厉害的东西,能随时吃掉整村的人。
她从头到尾,都不需要别人救。
她只不过是想自己呆在村子里,可她从来没有告诉我!
我还傻傻的,自以为带着楚溪齐孟,一明一暗的回村,能救她出来,能救玄溟。
或许,连最后,她化身成蛇,缠着那牛首异蛇沉入地底,也是为了让师父看到,以为她死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慢慢的趴在泉眼边的石头上,感觉心很累。
“你怎么了?”阿喜见我这样,有点害怕。
双身四只手,都来推我:“大.奶夫人说的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这样?你不想听她的话吗?”
对啊,听起来都是为我谋划。
我朝阿喜苦笑,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不喜欢大.奶夫人?不听她的话?”阿喜终究是精灵,单纯如水。
推着我的四只手,越发的紧,呲了呲牙,黑如浓浆的脸上立马涌出鳞片:“你不能不喜欢 她,她很好!你不能……”
他说着还往我面前凑,四只手紧摁着我:“快说!你喜欢大.奶夫人,快说啊!”
精灵天生地养,至性至纯。
说白了,就是死脑筋!
我本来背后生痛,又被阿妈连坑两道,且与玄溟生了隔阂,所以身心疲惫,不想跟他计较,任由他跟搓面团一样的搓揉着我。
可他越来越过份,更甚至一个人身站在水中,另一个身体化成黑蟒朝我缠来。
那石洞中蛇缠女的画面,瞬间涌上我脑中。
心头突然一阵怒意涌起!
我猛的坐起来,对着阿喜沉喝一声:“滚!”
可随着我一声沉喝,空中突然一道惊雷平地而起,径直劈向了阿喜。
眼看着那粗如巨柱的闪电就要劈到他,一道白影一闪,扯着阿喜和我急速后退。
“轰”的一声,泉眼所出的山石瞬间被炸开,无数碎石纷飞,焦烟四起。
玄溟拉着我们足退了百余步,这才将我们放下。
阿喜的黑脸不知道是因为泉眼被雷轰,还是被吓得,上面的黑泥都干得发白。
黑白分明的双眼,直溜溜的看着我,不停的跳动:“你!你!你……”
我扭头去看他,他吓得直接化成双身黑蟒,唆的一下就窜进了那尸蛇人蝎的蛇巢中去了。
等他消失,我这才感觉后背跟火烧一样的痛。
放眼所见,看见的东西都扭曲,且五颜六色的。
知道自己这是化出了蛇眸,转手抬起手机,朝自己照了照。
这次不只是眼睛化成蛇眸,连眼睛周围,都有着若隐若现的蛇鳞。
我轻呼了口气,将手机塞口袋,盘腿打座,五心朝天,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清心咒。
可玄溟的目光一直沉沉的看着我,背后的痛意,一直没有消失就算了;脖颈上的痛意,反倒更重了。
干脆按师父教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千万不要逃避,直接面对,及时解决,或许比避无可避后面对,更好。
直接睁开眼,对上看着我的玄溟,将手机朝他递了递:“我阿妈留的视频,你要看一遍吗?”
玄溟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如泉般深邃的眼睛看着我:“我是投名状?也是护身符,对吧?”
“这血傀,让我成为了你的护身符。可你不想成为尸蛇,就不能和我在一起,那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和你阿妈说的那样,带我上望城山,再发动血傀,让我一念成灰?成为你的投名状?”玄溟一通话说得又顺又快。
我握着手机,沉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郑重的告诉他:“那是我阿妈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可你不想自己蛇性发作,更不想成为尸蛇,对吗?那你就只有那一个选择,不是吗?”玄溟勾着嘴,露出嘲讽。
果然啊,猜疑已生,隔阂便起,就会这样句句相逼。
我只得朝玄溟摇了摇头:“当时我没得选,只能上望城山,我原先虽然知道那秘纹会压制蛇性,但我不知道,会影响我和你……和你……”
后面的话,我也说不出口。
只得嗤笑道:“当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可真的是没有选择。”
或许是“选择”这两个字,刺激到了玄溟。
他脖子一昂,直接凑到了我面前,朝我低吼道:“你现在没有选择,当时怎么也没有选择了啊?那会我已经送你出村了,那些无脸人在梦中纠缠你,我就入梦帮你驱赶,你明明已经能跟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你怎么就没有选择了!你纹着的那秘纹,就是压制你的本性,让你永远都不能和我在一起,你当时就选择不和我在一起了!”玄溟双眼瞳孔收缩,琥珀色的暗光从瞳孔深处一点点的往外散。
我对上他的眼睛,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对啊,他怎么知道当时我没得选择?
我那时,明知道阿妈是条蛇,自己出村时已经有化蛇之象,去望城山或许只是死路一条的情况下,我为了谁,上的望城山啊!
玄溟,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