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夜半婴啼时,立马闪过小时候在村里听到的那些,对这镇卫生院的传闻。
在那个买媳妇就为了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村子里,是不会养女儿的。
为了能保证生下个男胎,没有什么道德可言,能做的事情超出大部份人的接受范围。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什么生子秘方,神婆香灰,转胎丸,从送子娘娘座下绑娃娃,吃男胎的胞衣等等事情,孕妇不全部做上一遍,以增高生出带把儿子的几率,都要被戳着额头骂,逼着做。
拿钱买通医护人员查胎儿性别,然后打掉女胎的情况,在村子里已然司空见惯了。
更甚至胡叔前面买的两个婆娘的死,都和打胎有关;胡婶后面日子好过,就是因为头胎生了个儿子。
小时候村里的那些女人,就经常大声的讨论,谁谁家又去打胎了。
然后住院的那晚,听到后山有婴儿哭,还有浑身是血的小娃娃顺着床脚往上爬,要顺着腿爬进刚打掉胎儿的产妇肚子里,想再生出来。
她们说得绘声绘色,学得活灵活现的,加上村里去查性别、打胎的多,我经常能听到这种描叙,一致是我幼时的恶梦。
长大后,我和楚溪也谈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只是嗤笑:“我们这一代,男女差距的三千万,你以为是怎么来的?”
“自然情况下,生男生女的数量是一样的。就算有点差别,可在大量的数据下,更应该接近于一比一。差的这三千万,至少就是一千五百万的女胎婴魂。”
“你以为现在就没了?”楚溪当时呵呵的笑,将手机朝我晃了晃。
那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医学交流群,里面赫然就有什么代查孕妇血,验男女的广告,保证准确率,不对全额退款如何如何的。
只要医生介绍,可以抽多少成。
楚溪将手机收起来,冷笑道:“按男女比例算,每验一次孕妇血,就等于杀半个人。不过胎儿在没出生前是没有生命的,所以大家都不会有愧疚感吧!那种生下来后,再丢掉的,更加造孽!”
我那时感觉她对弃婴事件,太过激动。
后来问过齐孟才知道,楚溪也是一个被打掉的女胎。
不过她命大,被引产下来的时候已经八个月了,被丢在就一条小溪里。
一个半夜去给男童收魂的坤姑听到哭声,捡到了她,这才取名叫楚溪。
楚楚可怜的楚,小溪的溪,也是可惜的惜。
后来因为天份,才送上望城山的。
这会在这特定的地方,听到了或隐或现的婴啼,我心头自然发紧,却也只当没听到。
可随着时间过去,那婴啼声越来越弱,好像那婴儿哭累了,没有力气了,慢成了时不时抽泣一下。
看着夜风拂草,吹得哗哗的响,我身上也有点冷。
而那婴啼却好像没了,等风停了,才有着弱弱的哭声传来。
我瞥了一眼围墙里的住院部,这地方偏。
现在新闻上弃婴的也不少,万一有哪个生了孩子不想养,给丢这荒草堆里呢。
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楚溪发信息。
可发过去后,她一直没有回,而那婴儿的哭声好像都停止了。
漆黑的荒草地里,除了夜风吹得草哗哗的响,就只有细微的虫鸣。
想着如果当年不是坤姑救了楚溪,我就没有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师姐了。
我瞥了一眼手机,心头终究是忍不住。
声音还在,那断腿蛇就是还没有出现,先去看一下那婴啼是不是真的。
就算碰到鬼了,我能引雷,能用符,一般的鬼还真奈何不了我。
更何况有玄溟和楚溪在暗中看着,也不会出事。
这荒草太深了,纵横交错的茅草叶刮得手和脸生痛,我每走一步,都是用脚将前面的草根踩倒,再塌过去的。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已经离围墙挺远的。
回首看的时候,医院的灯光几乎看不见了。
可楚溪还没有回我信息,玄溟也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看到有丢弃的婴儿什么的。
就在我想着是真的见鬼了,准备往回的时候。
婴儿啼哭的声音又传来,这次小的和猫叫一样。
忙询声找去,却见不远处一丛伸臂合抱不住的茅草旁边,放着一个破烂的纸箱,里面还有什么一动一动的。
手机光太弱,看不清纸箱里是什么,但隐隐有着婴儿啼哭声传来。
我一手捏着符纸和手机,慢慢的靠近。
却发现那纸箱里,确实是个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脸上还有着黄疸。
连衣服都没穿,四肢还因为发冷而蜷缩着,鼓鼓的小肚子就贴了个护脐带的药贴,连尿裤都没穿,能看出是个女婴。
紧闭着眼睛都没有睁开,只不过时不时的张嘴“嗯啊”的哭上一声。
被夜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我不由的心头一紧,忙脱下外套,先盖那个女婴,然后打电话给楚溪,让她赶紧过来。
但电话不知道怎么的,这次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那婴儿又弱弱的开始哭了,我眯眼看着这被丢弃的女婴,想着玄溟的话,不敢去抱。
这女婴出现得太过巧合,让我不得小心。
一边打量着四周,同时掐了手一把:“玄溟。”
可无论是电话,还是叫玄溟,都没有反应。
而这一个多人高的荒草堆,就只有我走过来的一条路,旁边根本就没有踩草进来的痕迹。
那丢弃婴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心头想到了什么,连忙往后退。
草丛后面传来了呵笑的声音:“嬗妹子,还是这么机灵啊。”
跟着那件盖个女婴身上的衣服猛的被什么拱开。
一条和婴儿胳膊粗的黑蛇,从女婴贴着护脐贴的肚脐窜了出来。
黑蛇太大了,女婴的腹部就好像被整个挖空,瘦小发红的身体,就好像蛇半盘着的猎物,被拖得在纸箱里唆唆的动。
“嗯啊……嗯啊……”那黑蛇吐着信,还发出和婴儿一般的啼哭声。
而那个女婴就好像一个破烂的玩具娃娃一般,任由这条黑蛇从纸箱中拖出来,在草叶上拖动。
如果刚才我先抱了这女婴,只怕这会已经着了道了!
我看着那女婴的尸体被拖动着,心头只感觉一股子说不出的闷意。
村子里那些人,炸山采石,知道尸蛇的祸害,却因为想要活石卖钱,所以被尸蛇害死,算是咎由自取。
周平也一样!
这个女婴,只是一个刚才出的孩子!
它们居然用一个新生的婴儿来当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