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末的哈尔滨，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比例几乎是一个比一。
说几乎，是因为上一次相对靠谱的人口统计还是在差不多十年前的1921年。
这十年里时局依然处于动荡之中，苏联和欧洲因为各种原因来到的哈尔滨的外国人，相比以前只多不少。
尤其是在道里，黄色皮肤黑色眼睛的中国人，反而是相对的少数。如果张锦驰是个外国人，也会选择躲进道里。
进入道里之后，会突然感觉自己离开了中国。像张锦驰这样的人，只要进入道里就立刻会被认出。当张锦驰走下车的时候，他想找的人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男人，满脸谄媚躬身问候：“这是哪阵风把张少爷您给吹到我家门口。”
张锦驰斜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你是冯思成？”
冯思成笑着说道：“张少爷记性真好，小的正是冯思成。”
张锦驰冷笑一声：“是就好，抓起来。”
一声令下，他身后立刻冲出几个把冯思成不由分说捆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交代，还是他们临场的疏漏。抓人的这几个人并没有堵住冯思成的嘴。
冯思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很快就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直到这个时候，张锦驰好像才发现问题，赶紧冲上去往他嘴里塞了个棉手套。
人抓到了，但张锦驰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让人押着冯思成一起走进他的房子。
明面上，冯思成是个包租公。这栋欧式小楼里一共有九个大小不同的套房。他自己住一个，其余都用来出租。之前就有一个北方来的人在这里住过。
房子里面还挺暖和，张锦驰脱下大衣丢给身后的张行。很嫌弃的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好不容易挑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
张锦驰翘起二郎腿，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才开口：“说吧，人呢？”
迟疑了好几秒冯思成才反应过来，这话原来是问他的。
冯思成畏畏缩缩的小心开口：“张少爷，什……什么人？”
张锦驰瞟了他一眼：“跟我装傻是吧，我看你是皮痒了。”
冯思成吓的都有些结巴：“少爷少爷，爷……不是，绝对不是装傻，是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人啊。我这每天人来人往的。”
张锦驰冷笑：“呦，挑我理，是我的不是了……”
冯思成慌忙辩解：“没没没，我哪敢啊？您到底是要找谁啊？”
张锦驰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脸：“我要找两个毛子，大概十几天前进城。万国酒店门口的案子就是他们做的。想起来吗？”
冯思成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闪烁，但嘴上还是说：“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张锦驰冷冷吐出一个字：“打。”
下一刻，拳脚就招呼到了冯思成的身上。
在冯思成的惨叫声中，张锦驰慢悠悠的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
张锦驰带的这个人都是专业的流氓打手，手地下很有分寸。在来之前就交代过，这会儿只是让他皮肉疼，不会下死手。
打了能有将近一分钟，张锦驰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而此时冯思成已经鼻青脸肿的瘫软在了地上。连哀嚎的动静都弱了许多。
两个打手把冯思成被架了起来。那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明显就是装的。但张锦驰也没有拆穿他。今天的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陪他玩下去。
张锦驰走到冯思成面前，用雪茄挑起他的下巴：“现在知道了吗？”
冯思成眼神有些片刻的闪烁，但嘴上却还是说：“爷，你好歹给让我死个明白。真不知道您到底说的是谁啊。”
张锦驰用雪茄用力点着冯思成额头。幸亏他并没有点燃，否者冯思成这脸上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了。
张锦驰声音阴沉说道：“装，还给我装。真以为小爷我是吃素的是不。今我就不信今天撬不开你的嘴。先把他的门牙给我拔了。”
冯思成闻言赶忙求饶：“爷，我说，我说……”
张锦驰直起身体：“说吧。”
冯思成哭丧着脸：“这个事儿，他不好说啊。”
张锦驰心中一动，但脸上却立刻布满怒意：“把他的牙全给我拔了。”
冯思成声泪俱下的喊：“爷，有些事儿真是不能说啊，我也是，我也是……真不能说啊！”
说道这个份儿上，张锦驰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底。他从怀里掏出手枪，咔咔上膛，顶在了冯思成脑袋上。
张锦驰瞪圆了眼睛怒吼：“真当小爷我不敢杀人是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你脑袋上开个窟窿。实话告诉你，我这差事是替日本人办的，别说你一个，就是杀你全家我都干得出来。”
冯思成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双眼一闭大喊：“别开枪，别开枪，咱是一边的。”
张锦驰的枪口顶住他的脑袋：“谁跟你一边。”
冯思成压低了声音说：“是一边，都是替日本人办事儿的，咱是一边啊。”
“日本人？”张锦驰整个人都定在当场，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感觉到张锦驰的动作停了下来，冯思成这才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
“是日本人。”
张锦驰举枪的手臂才缓缓放下。思考了片刻之后开口命令道：“你们几个，去二层的屋子搜，你们几个去三楼。”
几个人听到命令之后倒也没废话，丢下了冯思成就鱼贯而出。很快屋内就只剩三个人。
张行先是把大衣挂好，然后走到门口将其反锁。确定门锁牢固结实后，他就守在了门口。
看着他做完这些之后，张锦驰才开口：“那两个人的行踪，你已经卖给特高课了？”
冯思成看张锦驰收起了枪，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
张锦驰说道：“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卖的，内容是什么？”
冯思成闻言还是有些迟疑。毕竟是牵扯日本人的特高课。谁都知道哈尔滨是谁说的算。拿着枪的张锦驰是吓人，但他心底里更害怕的还是特高课那帮疯子。
张锦驰突然往前进了一步，抬腿就是一脚。冯思成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就像个熟透的虾米。
“这脚感觉不一样吧。”
冯思成此时回答不了他。胸腹间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失去了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嘴巴大张活像个离水上岸的鱼，光见嘴动却好像吸不进气。
这一脚确实不一样，踹的是胸腹之间的隔膜，按照中医的说法是中脘穴。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学位，因为这不个要命的大穴，中医治病也很少会跟这个穴位有关。
张锦驰会知道，当然是跟孙老头学的。他和张锦祺的天赋都比较普通，外家内家都练不出大名堂。所以学的都是些小手段、小套路。他们哥俩都练过一些打穴的手法。在他们学的手法中，这中脘就是残穴。
残是残疾也是残忍。用手法打击这些穴位会造成永久损伤，或者是非常强烈的疼痛，但同时并不致命。
张锦驰其实练的水平也很普通，要是换张锦祺来不需要用脚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我知道你在等日本人来，刚才你在楼下吼叫的那几声，应该有人去宪兵队通风报信了吧。从宪兵司令部开车到这里，最快也要十五分钟。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张锦驰看了眼手表：“从我下车到现在也才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可以跟你好好聊。跟你撂个底，我这个小兄弟才跟我，投名状还没交。你想好了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