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课这个名字,随着日军对华入侵的脚步逐渐为人所知。但这个名,则是彻彻底底的恶名。
张锦驰第一次接触特高课却并不是在回国之后,而是在日本的大阪。
那个时候他去参加同乡组织的读书会。当时,在日本留学生中有几个进步组织。
“反帝大同盟”,“社会科学研究会”,“东北留日青年救亡会”,“觉社”,“晋察冀东北总会”都是以读书会作为掩护进行集会活动的。
张锦驰和堂哥主要在京都和周边活动。第一次去大阪就遇到了内务省特高课针对非共产主义的团体进行残酷的镇压,现场十分惨烈。
1936年内务省特高课推动颁布了一部《思想反保护观察法》。根据这部法律,内务省特高课拥有极高的权限。之后的几年他们先后禁止日本无产党以及日本工会全国评议会结社。指控唯物论研究会有“赤匪”倾向,抓捕大量成员其中过半都死于狱中。
特高课不仅在沦陷区臭名昭著。对日本国内少部分保有良知的人来说,某种程度上可能更加恐怖。
张锦驰之所以会有这种看法,就是因为那个人,他叫岩井建一。当时他还是少尉,是内务省特高课关西分部副课长。
岩井建一是武士家族出身,纳粹法西斯主义的狂热拥护者。极端厌恶日本国内偏左的思想。因此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都不考虑会不会殃及无辜。甚至有些时候,他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因为武士家族出身的缘故,岩井建一很擅长剑术,更喜欢用竹刀殴打犯人。他每次都会把过程故意拖得很长,就是为了让被打的人充分的体验痛苦。
在他的领导下,有很多的人在被抓之后就没有了音信,而几天之后则会出现在大学医学系解剖学教室里。
在大阪那次,张锦驰就亲眼目睹岩井建一用竹刀把人打到不成人形。整个过程他故意拖得很长,但自始至终他挥动竹刀的节奏都没怎么乱过。
当时张锦驰着实是有些被吓到了。因为他们坐火车从京都来大阪的时候,岩井建一就坐在他们哥俩的对面。
那时岩井建一穿着便装,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男人,语气也始终不疾不徐,脸上总是挂着含蓄的笑容。
在得知他们都来自中国之后,依然保持着十分和善的态度。
而时候两人回头再想起这次相遇,都认为这并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岩井建一有意找上了他们。
回忆见面的过程,张锦驰还发现,岩井建一的脸上好像时刻都套着一副面具。看似和善但内里始终藏着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岩井建一藏起的是他的冷血和残忍。
几周之后他们就又见面了,这次岩井建一找上门来并直接表明了身份和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征召。
征兆张锦驰成为内务省特高课的编外人员。
岩井建一并没有隐瞒他对张锦驰进行了调查。也幸亏当时张锦驰还没有正式加入东北留日青年救亡会。否则后果还真不好说。但岩井建一那时也已经知道张锦驰跟这些青年进步组织有接触。所以希望他能够成为线人或者卧底。
张锦驰当然是不会同意的,他选择了拒绝。然后岩井建一当着他们的面,用竹刀将一个右翼作家殴打致死。整个过程很漫长,但岩井建一挥刀的频率却自始至终没有太大变化。
最终张锦驰并没有成为了岩井建一的走狗。但帮助他顶住压力的并不是自己的意志力。而是岩井建一突然间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张锦驰和张锦骏的面前。
后来心有余悸的两人通过关系打听到。岩井建一是被突然调往国外。原因则是因为他在没有得到上级同意的情况下,私自逮捕了某个日本内阁长官关的家人。几天之后,等他们找到这些人时,都已经变成了尸体。尸体死状非常凄惨,生前都遭受了残忍虐待和侵犯。
但是问题是,岩井建一直到这个时候除了所谓的口供之外,拿不出任何其他证据证明他们都是赤色分子。
内务省特高课的权限极高,尤其是日本国内此时军国主义已经成为主流,所以不能直接惩罚岩井建一。最后只能找个偏远艰苦的地方把他派过去。
事发突然,岩井建一从接到凋令到离开日本就不到两天时间。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再来找张锦驰他们的麻烦。而且根据他们的分析,岩井建一接触他们也可能是私自决定的个人行为。所以人一走,就没有其他人继续跟进。而这也很符合岩井建一的风格。
对信仰极端狂热,聪明自负,残忍冷血。
从日本到上海再到哈尔滨,过去几年中张锦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好人,有坏人,有聪明人,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有些成为了朋友,有些被认定为敌人。但令张锦驰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岩井建一。张锦驰从不否认自己的确是害怕那个男人。
而现在,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岩井建一竟然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虽然只是间接的,但这种感觉依然不好。
张锦驰咽了口唾沫:“这个消息确定吗?”
张锦骏点头:“很确定,而且据说岩井建一也已经调到中国战区。之前古川雄辉就是在华南跟随岩井建一工作了很长时间。”
张锦驰不无恶意的说道:“你这么一说,古川雄辉身上还真有了点儿岩井建一的味道。明明就是张死人脸,还非要笑。关键是笑起来还非常难看。就冲笑这一块,他就差了岩井建一十条街。”
这个描述很生动,张锦骏也是表示非常认同。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张锦驰说道:“古川雄辉这次接触你的目的会不会跟当初岩井建一相同或者相近。”
张锦骏思考片刻说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你的身份和履历的确在他们的招揽范围之内。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能解释为什么,你只是稍微放出了一点消息,他就是亲自登门。这种反应的确有些过度。”
张锦驰微微皱眉:“说起来,我在日本的时候应该比现在更有价值才对。为什么我回来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试探我?”
张锦骏说道:“古川雄辉可能是受了岩井建一的命令或者授意才来接触你。也可能只是曾经听岩井建一提起过你。还有可能,根本没有岩井建一事儿,古川雄辉只是独立决定要试探你。你在日本的时候的情报价值更高,而现在你是成为隐患的可能性更大。”
张锦驰一拍手,说道:“你说的对,这样分析逻辑是通顺了。古川雄辉刻意在模仿学习岩井建一,他肯定也会用岩井建一那种思维模式。我,现在对他来说是个需要甄别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