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我与青梅竹马的魏冉公子喜结良缘,成了京城一众贵女口中的天作之合。
然而一天魏家倒台,男丁悉数流放。
我却临阵倒戈与他和离。
谁料昔日的魏小侯爷从尸身火海爬出来登基为帝,开始铲除异己报复昔日仇家。
我每日战战兢兢不知何时轮到我,
中秋宫宴我被家族献给他做玩物,原以为他睚眦必报定会报复我,却见他抬起我的脸,仔细端详后幽幽道:“瘦成鬼了,真丑。”
1.
雪压枝头,流光绰绰。
自魏家覆灭,我被昔日好友藏于此已有三年。
整日浑浑噩噩,靠着一碗汤药续命,早没了前朝郡主的一点傲气。
新帝初登基,本以为会大赦天下,却不料白骨皑皑。
而这新帝,是与我青梅竹马十八年,后又做了七日夫妻的魏冉。
中秋宫宴,父亲为了讨好他,命人将我红妆艳抹,穿上不合身的红裙。
我因三年以药续命,身体日渐式微,早已无法自己独立站立,需得依靠让人搀扶,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
见到我时,想必众人定会惊讶。
这还是昔日明媚热烈,策马扬鞭的沈家嫡女吗?竟也连站立都需要靠他人才可。
为我装扮之际,婆子不满我的不配合,伸出手给了我一巴掌泄愤。
我如提线木偶般被她们装扮,操控。
沈成起身向高座的男人一拜,说有礼物要献,圣上见了定会快意。
众人猜测沈成所献的或是一名女子,只是京城适龄女子容貌上乘的不多,他们纷纷猜测是谁家姑娘。
我埋着羸弱的步伐缓缓走进众人视野,不大会儿,众人低声议论纷纷。
“这不是圣上之前的妻子吗?”
“她还活着?不是死了吗?”
“咱俩打赌,看圣上是会将她凌迟处死还是酷刑折磨!”
“我赌凌迟处死!”
“我赌酷刑折磨!”
知道我的到来定会惹魏冉不快,他怒意之下砍了我也未尝不可,可若是他将我施以酷刑,或许一剑封喉是我最好的解脱了。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上前去,眼前的男人坐于龙椅,烛光摇曳,落影于他侧脸,更添一丝神秘色彩,他的面容隐于光影,半明半昧之间,我看不真切,却骤然害怕,只是……他好像皱了皱眉。
魏冉下了龙椅,我咬紧牙关,周围人也屏息凝视,大殿的安静好似掉根针也分外清晰。
他身量极高,走下来是神色冷肃,周身的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我们距离不过一米,他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我,从头到脚。
周围人似乎在猜测他会将我作何处置,我也是。
他缓缓弯下腰,视线与我持平,伸手的双手摩挲着我垂在两侧的头发,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孤的……妻子……七日的……妻子……”
他的手覆在我的额间,带来一道彻骨的寒意,好似猛兽盯着猎物,我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就连呼吸也乱了起来。
他的手流连往下,触及我脸上的红肿,他皱了下眉,继而冷声道:“谁干的?”
我愣了一下,周围人也有些茫然,搀扶着我的婆子却手抖个不停。
魏冉眸色一戾,抽出腰间软剑一挥,炙热的鲜血喷洒在我脸庞,婆子尖叫一声继而昏倒在地。
没了支撑我的人,我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魏冉大手一拉,将我按在他的胸膛。
血腥味在大殿蔓延开来,直让我反胃。
他忽地抬起我的下巴,皱眉道:“瘦成鬼了,真丑!”
众人不清他的喜怒,没轻易开口,直到魏冉将我拦腰抱起,临走时留下一句话:“伤了皇后的脸,将这婆子拔舌,扔于市井之处乞讨为生!”
皇后?
我?
众人惊讶我的福大命大,也惊叹魏冉不报复我而是将我封为皇后。
不只是他们,我也惊讶的很。
血腥味逐渐扩散,我不敢去瞧抱着我的这个男人,他如今……
是个货真价实的暴君,他面不改色的砍下那婆子的手时,我便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世家表率的魏家三公子了……
当年魏家男丁奔赴战场,却被敌寇侵袭,最后全部丧命。
而在魏府苦苦等候的女眷幼童却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那时我才知,原来我的嫁妆里被皇帝藏了假的罪证,而这罪证是魏家女眷幼童被处死的关键。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皇帝赐了我和离书,将我与魏家撇清关系。
我抗旨不遵守,在官兵包围魏府时,我穿上宫装飞奔入宫。
大雨滂沱之际跪在大殿之外,任由雨水将我浇透,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令我的视线有些模糊,望着紧闭的大门,我大声道:“魏家幼童女眷实在无辜,请圣上不要牵连无辜之人,留他们一条命吧!”
我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凄厉,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舅舅不见我,那我便一直求,我不记得自己重复喊了那句话有多久,我只知道自己跪了三天三夜,无人应答。
在第三天夜里时,我受不住昏了过去,雨水将我浇醒,禁卫军首领跪在殿外,声音响彻云霄:“魏家尽数抄斩,臣特来请命!”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肃杀的禁卫军首领,却听禁闭的房门传出舅舅威严的声音:“赏!”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没救得了他们!
什么都没了!!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魏府,这里尸横遍野,大的小的尸体陈列在地,婆母最爱的兰花也被人踩个粉碎,有的女眷甚至衣不蔽体,死不瞑目,一眼便知是生前受了侮辱。
魏家女眷皆是贵族之后,自幼恪守门规知书达礼,怎可被那些武夫如此冒犯?
我忍着泪水为她们穿好衣服,为她们整理遗容,恢复生前得体的样子。
她们最爱美了。
魏家百口,成了我心里最大的痛。
想必在魏冉心里,我只怕是在魏家受难时临阵逃脱的叛徒吧……
他向来睚眦必报,已有不少人被他报复。
听闻先帝被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监狱,每日割下一片肉供给无辜惨死的魏家满门。
朝堂之上他动辄便拔舌砍头,无人不知新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魏家三公子,是个货真价实的暴君。
朝中曾与魏家抄斩有关的官员皆被当今新帝报复,他杀人不眨眼,转眼间便拧断了一人的脖子。
新晋状元文采斐然,因文章中批判魏家赞赏前朝而被魏冉一剑封喉。
甚至没人看清魏冉是如何从龙椅上下来的,他形如鬼魅,一剑送那新科状元去见了阎王。
朝中大臣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曾参过魏家,他们中人无不担心被他报复。
三年前我假死被好友藏于此,若我活着,只怕第一个被报复的就是我。
魏冉向来睚眦必报,他又怎会放过一个曾抛弃过他的妻子呢?我的存在,只怕会让他更加忘不掉那些耻辱。
他手眼通天,哪怕我已假死改姓换名,但他手底下的暗卫却不是吃素的,想来我还活着的消息早已被呈上去了。
只是好友救我,我不能连累他,思及近日便离开好友的庄子。
却不料,好友被抓,被魏冉一道命令押入了诏狱。
好友父母救子心切,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我那个爱权如命的爹,他将我绑了回去,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将我献上去,那无辜之人定会安全归家。
我父,再一次抛弃了我……
2.
一路上,被他抱着,我不知心里是何感觉。
只觉得矛盾,复杂。
他不是没这样抱过我。
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我是热烈明媚的沈家嫡女,他是温润如玉的魏家嫡子,谁见了都要说一声般配。
还记得他第一次这般抱我是在我十四岁那年。
西域进贡一匹汗血宝马,一身银色,流的汗却如血般红,皇帝舅舅说若谁能降伏它,它就是谁的。
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一身红裙便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汗血宝马高大,我自由习武,翻身上马赢得众人喝彩,我冲人群中的魏冉一笑,他却满脸担忧的望着我。
高兴不过几秒,汗血宝马便无征兆的摇晃马身,使劲儿颠簸着背上的我,我被它弄个措手不及,一时手软,松了缰绳,直直的往后摔去。
本以为会摔的很难看,却不料魏冉飞身而过将我牢牢抱住,耳畔响起他的担忧:“怎么样?少若?”
他的胸膛宽厚硬朗,抱着我时安全感十足,我不由得红了脸,却看到那汗血宝马得意挑衅的看着我,顿时气血上涌,魏冉安慰我道:“我帮你驯服它!”
在众人目光中,魏冉翻身上马,不管马身如何摇摆,魏冉牢牢的抓住的缰绳,夹紧马侧,不过片刻,他便稳稳的骑着汗血宝马,意气风发的向我奔来。
旁人都道沈大小姐和魏三郎人中龙凤,身手矫健,般配的紧。
那时的我,沉浸在众人的恭维中。
却没看到舅舅眼中诡谲汹涌的算计,
更不知我们的婚事会间接促进魏家灭门。
回过神来,魏冉将我放置在他的床榻,他低头顺着烛光仔细瞧我,见我努力伸手按着床榻支撑自己,他不屑一笑:“如今,竟如此没用?离了孤,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淡淡道:“圣上说的是,少若现在就是废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