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乔最讨厌这种精明无脑的卑劣小人，闻言不留痕迹道：“拿死者做生意，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声音很小，但精神紧张的中年男人却听见了，脸色涨得通红，骂骂咧咧的就要去推搡池乔，大声道：“你们不是市局的吗，市局人就是这个素质？看你是个小姑娘不跟你计较，你别蹬鼻子上脸！”
林缙给了池乔一个警告的眼神，池乔憋着嘴没开口，离得更远了些。
中年男人脑子再不好，也看出了林缙是这群人的头儿，也是欺软怕硬的主，池乔一走就又恢复了那个怯懦的样子，小声解释：“警察同志，你也懂得，做生意的哪有几个好人，我只不过是真性情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了而已，你别在意。”
林缙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人，温和道：“这些话不用给我说，我又不做生意。”
男人看他面善，地位又高，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摸出包黄鹤楼，递给林缙和旁边的纪舒闵，林缙接了，纪舒闵正忙的团团转，捡了个烟头观摩顺便摆摆手道：“我们警察不抽烟。”
林缙看着男人，男人讪讪道：“这……”
“没事，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抽。”话虽这么说，叼着烟却没点火。
男人开口：“实在不是我没人性，你今天但凡去问任何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他们的回答肯定和我一样。”
林缙顺着他问道：“为什么？”
男人思考了几秒，像做了什么大决定，咬牙说道：“常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时候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哪家有个漂亮小姑娘他也巴巴的上去沾染，现在成立了个什么放贷公司，专门给村子里的人放高利贷，比市面上便宜，但谁愿意惹他，人家不借他就带着人上门逼着人家借，不然就是一顿毒打，闹得鸡犬不宁，这不是抢劫是什么！简直是十里八乡的祸害！”
汉城脚下，市局边上，竟然能发生这种返谷的事，还真奇特，林缙皱眉：“这么大的事你们不报警？”
男人苦哈哈的说：“我听别人说常伟上头有人，而且你看见了，我们这都是私挖乱造报警不是羊入虎口吗，更何况他每次要的也不多，万把块买个心安，这买卖挺划算的。”
林缙嚯了一声，揶揄道：“那你们挺活该的。”
还没等男人接话，林缙又突兀的说“他和你有情感纠纷还借了钱？”
男人没反应过来，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慌张道：“你，你怎么知道！”
林缙摊手：“看来是有了。”
男人这下也明白刚才林缙是在诈他。
这可真是脚底下埋雷——自爆了。
林缙笑了，随口道：“那你先等会，我再去看看尸体，你好好构思一下等会怎么说，市局的手段可不像我真温和，就实话实说，别骗人了。”
男人惊愕的神色还留在脸上，林缙大步的走到了尸体旁边。
副队虞杭在两人脸上打了个旋，随意道：“我怎么不知道市局有什么手段，今年扫黑除恶抓的紧，你再青口白牙的胡说，没准咱们全队都该进扫黑组了。”
“我是黑粉头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更何况不是有江老头吗，他和市民关系多好啊。”林缙无所谓，带上手套偏头说：“这人什么情况？”
回到正事上，两人都正经起来，虞杭边检查尸体边低声道：“死者叫常伟，离异，独居，死亡时间大概凌晨三点左右，初步怀疑自杀，死亡原因还需要回去检测。”
林缙打量了一下四周，道：“监控看了吗？”
“看了，事发时间只有几辆运货车路过，并没有作案时间，整个过程只有常伟一个活人经过。”虞杭接着道：“两点二十一分从周老板那个监控里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遇害应该就是两点到三点这个范围。”
李和平凑过来轻声道：“难不成真是自杀？”
林缙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老李，虽然你少年老成，但脑子不应该早衰吧，你好好想想，就一个自杀值得出动江局那尊大佛？”
却好像想通了什么，催促道：“虞杭，你把老头上午发的图片给我打开一下！”
江镇在会议室里只简略说了几句案件性质和地址，图片并没有放太多，技术部那边拍的很清楚，这会儿发展在上午看过的那几张图片以外，还有三张特写。
林缙看了一眼就冲过去翻开尸体，青灰色的面部并没有造成太大冲击，他扒开死者的衣服，果然在胸口发现一个结痂的疤。
形状扭曲看不出原样，但林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冰凉。
那是一个被洗掉的纹身，形似倒三角。
怪不得要出动江镇，怪不得江镇要在那个时候对他说那一番话，不过是怕他接受不了刺激。
三年前和他的伙伴们同归于尽的代号K的贩毒集团，他们的图腾就是倒三角，而被洗掉纹身的人，都是被放逐的棋子。
旁边可能觉得只是个普通纹身，但林缙抚过那片泛着蓝光的印记，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只有他们才会在纹身时注入一种不明物质，只需要微量，就会逐渐渗透他们的心脏，进而腐蚀内脏，所以他们的人普遍活不过五十岁，但同时，会力大无比，智商也会提高。
他们就是用这种被警方称为科洛尔素的类兴奋剂，奠定了地下王国的基础。
而科洛尔的生成和制作工艺没有一个人知道，并且在融入体内的瞬间就会分解，只在死亡后注入伤口处显出蓝色，国内目前的技术并不足以解析出它的分子式。
三年前的那场战役，警方看似大获全胜，但所有的科洛尔样本，都烧毁在了那场大火中。
而现在，它出现在了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身上，并且距离汉城如此之近，这说明什么。
林缙紧抿着唇，指甲陷进肉里。
危险，正在逼近。
虞杭看他久久没有动作，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脊背，问道：“你怎么了，这个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林缙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低声道：“想到了以前的一个悬案，不过现在对比了一下，是我看错了。”
虞杭恍然不觉，还打趣道：“警界之光还有破不了的案子，这可真是稀奇了，你在我们心里可是神一样的存在。”
林缙笑道：“没有人是永远的神的。”
神也会犯错，神也会露出马脚，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的。
林缙下定决心，避过众人给江镇打了个电话，不过两秒，那边已经接通，沉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看见了。”
林缙回了个嗯，接着说：“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图案，你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跟我说那些话的吧，你们放心，我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不会再冲动的孤身入敌营。”
江镇却笑了笑道：“我给你说那些的那些和上面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思，放轻松，虽然科洛尔出现了，但不代表那个组织还在。”
林缙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江镇沉下声音：“詹姆斯和他的那一票手下还关在加州监狱，上面的意思是，不太可能是他们当年总部的人，应该在那次销毁时部分样本流出，至于为什么会到常伟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缙眉头紧蹙：“他们想粉饰这次案子？”
江镇语重心长的说：“你也知道，今年的风声很紧，高层之间的博弈我们也参与不进去，老陈的权利被逐渐架空，现在给下指示的是另一位大佬，那大佬正准备往再上面升，这个关头谁也不想出事。”
政治林缙不懂，他只是一个警察，只做该做的事，面无表情道：“这个案子归我，你们不查，我来，如果出事，责任我一个人担。”
老狐狸惯会打太极，林缙懒得跟他掰扯官场和人民的关系，只想查出原因给死去的那些同伴一个交代。
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就是他对于那个人的死，总有一点儿怀疑。
江镇声音也沉了下来，坚定道：“你只负责找到凶手，别的，不行。”
这就是在命令了，意思是常伟之死他可以查，科洛尔就当没发生，林缙扯了下嘴角，露出个笑：“行。”
江镇也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痛快，被噎住：“你——”
“怎么，我不插手你还不愿意了，想升官就升呗，只要没死人我管不了多少。”林缙没等他开口就随性说道，当然这也只是声音，如果看见他的脸，就不会这么想。
林缙虽然笑着，眉目之间却全是冰碴子。
听了他的答复，江镇也满意道：“那就这样，调查完了来家里吃个饭，你褚姨想你的很。”
林缙没说回复，在挂电话前又问了遍：“你确定K已经死了吗？”
江镇立马道：“上头的结果你不是看了几百遍了，确定死了，连骨灰都没了。”
林缙声音有些逼人，偏偏慢悠悠道：“我不是问上面，我在问你，你真的觉得他死了吗？”
电话很久没传来声音，久到林缙觉得不会再有回复了，那边才说：“……事发突然，我们的人赶过去只发现了你和身边一具焦尸，焦尸上的DNA属于K，后来整个流程和验尸报告锁进了绝密档案，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我只能说，我不确定。”
林缙冷淡风的回了个“嗯”就挂了电话。
依他对于K的了解，那个人不会选择自杀，就算绝境里他也会咬死周围的活物再带着他们一起死，林缙却在和他的交锋中活下来了，本来就不正常。
K阴狠毒辣杀人如麻，疯狂让他的行事不能以常理推测，林缙在满是精英的队里并不算出彩，平常的K只会把他和别的队员一起当成工具，把他们戏耍的团团转，满足他恶心的变态欲。
由此看来，他在K的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最后，那个人却用那种奇特的态度对待他，让他有些奇怪。
新世纪，同性恋并不是人人喊打的病态行为，对方是个变态，有点独特癖好没关系，要什么样的小孩没有啊，倒也不至于为了没见过几面的小青年把命搭上，逻辑不通。
虽然很想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但上层暧昧不明的态度和尸骨无存的当事人，无一不在表明这个事情的棘手程度。
接下来里几天，江镇亲手接了那个案子，半点儿风声都不给放，还给他放了假，像是打定主意把他排除在外。
别人听见放假可能乐不可支，林缙总觉得不痛快。
但又没办法，于是陪着他狐朋狗友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回魂了哥，我就说了句北京烤鸭你就恍惚成这样子，怎么你那些怪癖里还要加个吃素？那咱不吃了还不行吗。”邵湛维持着搭肩的姿势，就要把人往对面街带。
林缙拍了下好友的肩膀，笑道：“就是想到了些事，我还想问你，着急忙慌的让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你新情儿没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小宁活的好好的。”所谓打蛇打三寸，小宁是邵渣最近看上的一个男孩子，白白净净家世也好，捧的跟宝贝似的，一个月了还如胶似漆，天天给林缙打电话直播他们的日常，林缙早就烦了。
“不是他是谁？丽娜？晨晨？还是那个大胸妹……”林缙面无表情的给他报数。
周围人挺多，林缙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帅哥本来引人注目，更何况两个，本以为是绝世金瓜，走近了才发现是玩弄感情的渣滓，这种反差感只让人觉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个大爷还鄙夷的横了两人一眼。
林缙见的人多了倒无所谓，邵湛自诩风流，有那么点人设包袱，还没等林缙说完就慌忙捂住他的嘴，求饶：“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你知道，北街不是新开了个锦丽公馆吗？”
林缙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个锦丽，名字起的不太正经内容倒是还好，k歌包间隔音不错，菜色也是请的五星级大厨。
可能为了热度，还有主题酒会，上次他们局团建就是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