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法医报告给我看下。”林缙一个人又走到了纪舒闵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装作不经意的问：“那尸体还在吗？”
纪舒闵没和那几个插科打诨的同流合污，闻言把剩下的几个字敲完，把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随手扔向身后，“就知道你沾了手的案子不碰心痒痒，这是备份，原件送到底下去了，尸体没有，不过照片也在文件里面，你自己看。”
林缙拎着报告愉悦的回到了座位上，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另外两个聊的热火朝天的冤家，不禁感叹，还是老纪靠谱。
文件袋很轻，抖落出来就几张潦草的打印纸，上面还有些干涸的不明痕迹，想也知道经历了什么。
“我说老纪，下次能不能用好点的纸，我都怕劲使大了给它扬了，还有这什么印子，你用它冲过？”
“那他妈是油条印！”纪舒闵忍无可忍，嗤道：“怎么你还想用金箔？这不错了，不然你给我报销？”
“那也成。”林缙挑眉：“超过两块免谈。”
“抠不死你。”
林缙理直气壮：“我这叫勤俭持家，你懂个屁。”
“别挑了，老头眼皮底下给你拓出来的，人指明了不让你管这个案子。”纪舒闵说完还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杀鸡焉用牛刀觉得不至于动用你？或者……不干了给我说一声，我觊觎队长这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
“滚犊子。”
林缙自诩一级相声演员，每天的互怼就是交流感情的基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市局的风气也被他带成了这样，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因为这轻松的氛围，警校那些愣头青一度挤破了头想进来。
当然林缙是不承认大部分原因是警校一大半女神都聚集在这里。
暗道什么女神，看见那些丫头凶神恶煞母老虎的样子不幻灭才怪。
“老大你自个儿嘟囔什么呢？什么母老虎？”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池乔停下抢零食的手，眼刀子锋利的刮了过来。
林缙脸不红心不跳：“我说我上个月去了趟动物园，那里面一头母老虎可受欢迎，十里八乡的异性都向她求爱，就是凶了些，也不知道哪头不怕死的受得了。”
“你就胡扯吧。”看见纪舒闵疑似憋红的脸，池乔脑子里的弯要转不转，狐疑道：“你是在指桑骂槐吧？”
林缙做投降状，真诚道：“哪儿能，不信你问老纪，我还给他拍照片了呢，他能作证。”
池乔就是顺口接话，倒没有顺杆爬的意思，林缙胡扯了两句就算应付过去了。
打开报告，映入眼帘的就是几张重点部位的特写，因为死亡时间过长，皮肤呈惨白色，双目突出，还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样子，林缙想到那个中年人的话，啧了一声死得其所。
然后就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胸口的纹身，拍的很清楚，蓝色的印记已经不明显，对比文字报告中的颜料倒也能对得上。
难不成真是他看错了，是个巧合？
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心病，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联系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去下一级那探探，江镇就施施然走了进来。
“复工的感觉怎么样？”江镇还是慈眉善目笑眯眯的，不过眉目之间的倦色异常明显。
林缙一板一眼的背稿子：“作为深刻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青年，我们是党和人民的代言人，我们要扎根基层，打击犯罪，工作是光荣的，休假是可耻的！”
“别贫了。”江镇惯例摇着他的搪瓷缸子招手：“你跟我进来。”
林缙数了数，最近进江老头办公室的次数属实有些多，他得反省了。
不过从一开始也是江镇提的那件事，以往讳莫如深的生怕他知道，前几天开诚布公的说可能卷土重来，不外乎他会多想。
他也知道上面的意思，能不参与就不让他参与，毕竟他是活下来的唯一证人。
哪怕证词行踪滴水不漏，那也还是个高危人物，怀疑他又信任他，不得不把他栓在这个职位上，想起来的时候问问，想不起来还能用他的能力破破案子，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也正如了林缙的心愿。
真相还没出来，他不能走。
所以林缙皱眉：“这演的哪一出？”
江镇抿了一口茶，叹气道：“是我们草木皆兵了。”
“什么意思？”
“底下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是个发廊小妹，自学的纹身，受害者跟她一来二去就产生了关系，事发时候正好从她家洗完纹身出来，情绪高昂加上喝了酒就出事了。”江镇示意他稍安勿躁，慢条斯理的说：“这事儿赖我，你也知道，心结不光是你，我也有。”
“还真是意外？”林缙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随手剥了瓣橘子。
“很多的不可能加起来就是真相，死者无恶不作，众人主观上才会觉得他死的不会这么容易，可往往真相就是这么简单，是我们想的太复杂了。”
林缙觉得他在说这个案子也在提点自己，不过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那些事儿就算了了，该干嘛干嘛。”也没什么信不信的问题，人案子都破了，他再质疑真实度不就是怀疑基层警察的能力吗，林缙可不想再引发一轮新的腥风血雨。
“嗯。”江镇在他离开前又问了一句：“上回说的来家里吃饭…？”
林缙打了个哈哈：“工作时间不谈私事，这不是您的教训吗，更何况我这刚复工呢，不能渎职，改天再说吧。”
临出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林缙身子僵了一下，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揉了揉眉心，才反省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怎么说当年也是他们夫妻俩把他这个烈士遗孤抚养长大，吃穿用度一点儿没亏待，甚至比自己孩子都上心，沾边的亲戚，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从那件事情以后，他心里对江镇就生出了嫌隙，也不是怪他，但他那个位置，一点风声不知道林缙是不信的。
想了想，点开某个熟悉的账号，又转了两千块钱过去。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手机连震动了几下。
[争渡：？？？]
[争渡：哥怎么了！开始留遗产了吗！]
[争渡：要真出事，我要求不高，你把戚哥留给我就行了，自从他辅导完，我科科满分！]
江镇的老来子叫江渡，前头有个姐姐也是意外身亡，本来想着把林缙收养当做自己的孩子，不过被他劝住了，传承讲究血缘，他一个外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孩子。
后来就有了江渡，再后来又有了江棠。
也算是个儿女双全，幸好两个小家伙根正苗红，没眼红他这个干儿子受宠，几人的关系也不错，把林缙当亲哥，前几年搬出去，听说两小孩还跟家里吵了一架闹过离家出走。
祸不及妻儿，林缙对褚姨和小孩没想法，就是拉不下面子。
江渡今年也十七岁了，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性格跳脱，林缙很欣慰他没遗传到江镇的老古板。
[L：别整天诅咒我，最近发工资，我个大老粗也不知道买什么，你自己给你和棠棠买点想要的东西，不够再问我要。]
想了想还是加了句[你想的倒美，做梦去吧。]
那边良久没有回应，林缙看着上面正在输入闪了好几次，然后传来一条消息：
[争渡：工作再忙，你也要开心，我们等你。]
[L：好。]
合上手机，林缙做了一个沉沉的梦。
梦里他还在警校意气风发，科科名列前茅，回家江镇和褚文秀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两个小家伙一个刚回走路一个尚在襁褓，美满的不像话。
梦醒了，眼前是冰冷的卷宗和忙碌的同事，窗外的阳光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柔和了凌厉的眉目，显出几分温暖。
说不上物是人非，只不过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行程罢了。
没案子的时候下班早，天还没黑就回到了家。
这套房子是几年前林缙用所有的工资和奖金买的，还申请了贷款，虽然到现在还没还完，但地段很好，独门独户，也断绝了和其他人的交流，他不喜欢主动的人际交往。
刚把钥匙插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高大的青年，戴金边眼镜，眉目中有淡淡的戾气，不过只出来一瞬就被藏入深不可测的瞳孔里。
“今天早回来两个小时，很不错，以后也可以按这个标准来。”青年开口，声音带着沙哑的颗粒感，甚是好听。
林缙看见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就来气，这人到底吃了什么激素长这么高，他一米八标准身高，对方还比他高半个头。
“什么标准不标准，咱们这一行，不都看上级指示。”林缙无所谓的接话，顺手把脏衣服扔给了青年。
脚步直直的走向餐桌，上面果然摆满了饭菜，宫保鸡丁、辣椒炒肉、麻婆豆腐，琳琅摆了一桌子。
“打个商量小戚。”林缙被戚霍的眼风扫的一激灵，还是壮胆子说：“那什么，下次能不能做的清淡点，最近辣椒吃多了辣的屁眼儿疼。”
戚霍嘴角抽了抽，皱眉：“你能不能文雅一点。”
林缙：“这有什么不文雅的，大老爷们儿的整那么精致干啥，娘不娘？”
戚霍给他挑了口豆腐，低声说：“不是你说想吃重口味的？”
“那也不能顿顿这么重啊，咱们都吃半个月了！我说的重口和清淡换着来，人家不是有句话阴阳调和，菜色互补，有益身体健康…”
“爱吃吃不吃滚，找保姆自己做吧。”戚霍瞬间冷了脸，撂下筷子回了房间。
林缙怎么也不知道又是哪惹了这位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