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铁架倒成一片，钢管散落在地，衬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狰狞的暗影。
伴随着猩红的热浪，喑哑的喘息从角落传来。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恶劣的的凑近林缙的侧脸，扫了一下林缙的耳廓，指尖又在原地打旋，感觉到手下的皮肤泛起轻微的颤抖，才轻声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男人说话时温柔耐心，像对待自己的情人，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的外表和精神深处的疯狂像电磁的正负两极，没有一点沾边的地方。
林缙瞪大了眼睛，被男人反扣着胳膊压在地上，双手已经没有知觉，胸膛被膝盖粗暴的抵在地上，空气被挤压，几乎无法喘息。
炽热的火舌舔过两人交叠的手腕，无端的生出了些刺痛的快意。
温热的铁锈味液体从头顶汩汩流下，脑袋里麻木的钝痛让陈洲绷紧了脊背，高昂起的头颅同小麦色的蝴蝶骨连成了一条优美的线。
男人咽了口口水，盯着林缙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想要将他拆吃入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钳住林缙的下巴让他转头看向自己，施舍般道：“你不是想立功吗，我四十多个手下换你们二十个，林队长，你不亏。”
语气轻描淡写，人命在这个人的嘴里像蝼蚁一样轻贱。
“你这条疯狗！”林缙却被这话刺激了神智，本就到了强弩之末的身体猛的弹起，这下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自己倒向地板的一瞬间，男人的身体也因为惯性跌进了明黄色的火海中。
林缙警惕的盯着那一点空间，眼神无法聚焦，竟分不清陡然蹿起的大火属于原本还是那个神经病。
过了两秒，面前刮过一阵猛烈的风，随着拳头打在肉体的闷响，林缙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失去了知觉，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男人喘着粗气，丢掉手里用来防火的隔离布，淬了毒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扫刮着林缙的表情，竟然笑了。
沙哑着嗓子道：“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就剩下一口气，还能来这么一手，警官，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可能刚才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林缙啐了口唾沫，讽刺道：“像你这样的社会臭虫，死一万次都不够！”
男人又走进了些，笑着拍了拍手，宠溺的抚摸林缙的头发，又迷恋的埋进他的发顶：“死多少次都没关系，林警官你也在，我们正好做一对快意的极乐鸳鸯。”
粗粝的手掌划过林缙标志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在红润薄削的嘴唇停顿了下，呼吸变得粗重，然后低头攥住了他的肩胛骨，表情恍惚瞳孔却清明无比。
手继续往下，在侧脸摩挲几下，扼住了昏迷中人的脖子。
男人有些出神的想，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人就会彻彻底底臣服于他，然后他就可以把他的尸体放在家里，或者将他烧成灰，一点一点的吞进肚子。
又神经质的摇了摇头，不，不行，冰冷的死尸又怎么比得上活蹦乱跳的小猎豹。
放开手的那一瞬间，林缙的脸已经涨成酱紫色，濒临窒息，意识回笼，他恶狠狠的盯着男人，仰头猛的咬住了男人的喉结，血肉的腥味从嘴里炸开，林缙体内的暴力因子被激发，咬牙说：“疯子，你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出去，不然你和你的那些龌龊东西，一辈子都别想摆上台面！”
男人压制住林缙的手，缓慢的摸过自己的喉结，下一秒，利索的卸了身下人的关节，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俯下身，将自己手中的利刃缓慢而坚定的送进了那个他肖想已久的身体。
“对，就是这种正义的表情，我好像开始有感觉了，虽然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没什么看头。”又愉悦道：“不过换成林队长，我连脚指头都高兴的不得了。”
林缙目眦欲裂，竟没想到男人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他，身体并不能动，林缙侧身一滚，用牙叼起了一根短钢管，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崩裂的声音，固执的想用这种方式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男人看着他挣扎，像在看一条砧板上的死鱼。
在林缙终于将钢管拿起来的时候，男人轻描淡写的用两根指头扔掉了它，冰冷的嘲讽：“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你是我认可的对手，不应该雌伏在人身下，但你的态度我很不喜欢，所以我要惩罚你。”
细密的拳头如雨般落下，林缙的整个身体因为疼痛而痉挛，蜷缩一团，胃里却吐不出酸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缙在昏迷中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随着一声铁门铁门被踹开的声音——
“砰——”
“砰——”
一切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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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汉城。
局里正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
节假日，大家陪老婆的陪老婆带孩子的带孩子，单身的也约着朋友出去聚会，忽然被一通电叫回来，自然就没几个好脸色。
“江局，咱们都忙了半个月了好不容易休半天，再不让我在家里待几天，我儿子都快不认识我了，你也不想看着你干孙子对着隔壁老王叫爸爸吧。”李和平愁眉苦脸的吐着苦水，头上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这会儿被风一吹，更显得颤颤巍巍。
市局的一把手叫江镇，底下人都亲切的称他江老头，没什么架子，把扎根群众贯彻落实的彻底，三百六十五天忙的脚不沾地，不过休假时间找不见他一准儿在胡同口的老头老太太堆里混着，不是下棋就是舞剑，再不就是跳广场舞。
在这个年轻人都是社畜忙的脚不沾地的社会，街边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老头老太太就是城市闲出来的主力军，因着这个原因，市局和人民群众的关系称的上融洽，就是老想给局里的年轻小伙子介绍对象，也是一大乐事。
这会儿老头端着个老旧的搪瓷缸子，趿着双人字拖，身上的汗衫还没来得及换，没好气的说：“我孙女也刚出生呢，我说什么了没，老陈那棋摊子刚支起来，底下一个电话就给我叫这来了。”
“看出来了，棋比您外孙女还重要呐！”打趣的是刚换上警服的池乔，在全是糙汉子的市局，有个女的都是警花，更何况池乔还长的漂亮，那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江老头扫了一圈众人，发现熟悉的身影不在，沉下了脸色，询问道：“林缙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选择了保持沉默，新来的实习生小李苦哈哈的开口：“局长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队长每天都是踩着点儿上下班，今天不是工作日，那就要更晚了。”
小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能力一般但胜在勤快，就是性子直没什么情商，这也让他三个月的转正期拖到了六个月还没着落，本来回个不在就完了，他还不自觉的抱怨了几句：“迟到早退拖延队长全占了，当警察不就是要克己守礼吗，他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哪像个样子。”
他说的快，众人也没来得及制止，这下，空气中好像结了一层冰，一时之间没人再开口。
本来插科打诨的氛围也冷了下来，江局垮下脸，不咸不淡的看了小李一眼，池乔在两人面上打了个圈儿，撩火道：“小李啊，咱们没事也要看看说话的艺术，你看现在不是就尴尬了吗？”
“现在，都给我去会议室！”
说着就端着杯子走进了会议室，步伐有些不稳，甚至沉重。
池乔和纪舒闵叹了口气跟了上去，虞杭给剩下人使了个眼色也忙不迭的走了。
被留下的小李一头雾水，迷茫的问李和平：“哥，为什么不能提队长，他们都怎么了？”
素来老好人的李和平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声来悄悄说：“这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头儿那样是有理由的。”
小李欲哭无泪：“总也得给个说法吧，我又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这种情况我也不会开口啊，我看这辈子是转正无望了。”
李和平看人都差不多离开了，同情的拍拍小李的肩膀，有些不忍：“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就只知道三年前有一次行动，整合了全国的精英，包括他，最后只活了几个，剩下的全……牺牲了，那也是我们警方乃至世界范围内迄今为止最大的的一次损失，这事儿是内部档案，我也就知道这明面上的一点，你别往外说，也别在林队面前说。”
小李工作都快没了，哪还敢当大嘴巴，只疯狂点头，在想什么补救的方法。
林缙也在这个时候踏进了大门，顺手将手里的塑料袋用漂亮的三分投进了垃圾桶，看见李和平和那新来的实习生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笑道：“怎么了这是，给我哭丧呢。”
李和平叹了口气，林缙看着实习生畏畏缩缩的走到他面前给道了个歉：“对不起队长，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不知道你——”
后半句想到李和平的嘱咐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转了个弯：“你——爱吃包子。”
林缙一脸迷惑，这都什么跟什么，爱吃包子是自个儿的事，这人道什么歉，于是随口道：“那我下次争取换个口味，你觉得蒸饺怎么样，还是算了，我不爱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