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娇让江助理把她送到了来时的地点。
道过谢后,她穿街走巷,熟门熟路地回到了沈家。
沈母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桌明娇爱吃的菜,怕她冷,把平时不怎么用的空调也打开了。
明娇才进门,眼眶就有潮气一拥而上。
刚刚在墓园时都没掉一滴泪,这会儿倒是感性起来了,她眨眨眼,由着沈母拉过她的手,“出去半天冷坏了吧?”
明娇身上浸了白玫瑰的香气,被空调暖风一烘,横冲直撞地钻进了每个角落。
怕沈母又触及伤心事,明娇笑着扯开话题:“还好,比北方暖和多了。”
……
江乘是原路返回的。
车才停下来不久,里面的几人刚好谈完事,三三两两地陆续从所里走出来。
江乘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板。
陆既寒今天穿得正式,西装挺括,领带打得也规整,像是把他平日那丝温和的气质都束缚起来。
瞧着冷厉许多。
江乘立马端坐好,等那人上了车,就没话找话般说道:“老板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么,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起步。
陆既寒淡淡“嗯”了声。
江乘:“我们回酒店吗?”
陆既寒太阳穴有些胀痛,南方的天气他不大适应,加上房间里空气滞涩,男人胸口处似乎憋了一团气,开口时声音都是沉沉的:“去墓园。”
“……”
江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他记忆没出问题的话,陆既寒是土生土长的澜城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没有亲人朋友葬在相隔千里的槐安镇。
江乘扯了下嘴角:“老板……”
陆既寒:“没听见?”
他明明也没黑着脸,但只是抬了下眼的动作,都透了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江乘忙摇了摇头,再也不敢多问,踩下油门就往墓园开去。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目的地。
后座的男人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后打开车门,抬腿下了车。
陆既寒去过很多次墓园,但是这里的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果不是明娇今天来,他甚至不知道这镇上还有一个和澜城占地面积相差无几的墓园,上头墓碑立了数百座,一眼望去,整座山都是灰白色的。
陆既寒不急不缓地往上走。
这种日子和天气,来墓园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墓碑前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既寒中途因为几束即将枯萎的百合花停下过,再往前走,他就看见了那束沾着雨滴的白玫瑰。
很大的一捧,里面洁白的花朵娇艳欲滴,正是盛开最好的时候。
陆既寒走近了些,然后在那块墓碑前站定。
照片上的男生笑得热烈明朗,桃花眼高鼻梁,脸颊上酒窝小小的一颗。
是个很标致,而且很年轻的男孩子。
明明这束花也没写明娇的名字,但陆既寒就是知道她来看望的人,是这个男生。
陆既寒平静地掠过那张照片,视线下移,他看见墓碑上刻着的几行字。
沈司越。
逝于3月6日。
两年前的3月6日。
是陆既寒第一次见到明娇的前几天。
男人目光沉缓,盯着这行字看了片刻,他忽然晦涩地弯了下唇角。
他原本以为那次来槐安镇,明娇是为了她的亲人才放下尊严去求冯律师的,但没想到……
是为了个男人。
……
江乘觉得很郁闷。
他今天大概是中了邪,在明娇身上出了岔子不说,就连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从墓园回来后,脸色都冷淡得厉害。
江乘从实习开始就跟着他了,这几年来,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沉得比外头的滚滚浓云更甚。
江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直到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后排的男人毫无动静。
江乘轻咳了声:“老板,到了。”
陆既寒这才掀了掀眼皮,“你先回去。”
“……”
江乘看出他情绪不太对,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连滚带爬地下了车。
陆既寒把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在车上抽过了一支烟后,胸口的郁气还是久久未散。
等烟味散尽,他给明娇发了条消息:「在哪儿。」
明娇收到这条消息时,才刚帮沈母收拾好碗筷,正坐在客厅里陪着二老看电视,手机就震动了下。
她瞎话随口就编了出来:「在双怡家里。」
徐双怡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般。
陆既寒:「说实话。」
明娇皱了皱眉。
她发现自己对陆既寒的情绪感知能力异常地强,单单从这六个字两个符号里,她就看得出来这人今天心情不好。
而且像是非常不好。
明娇再继续骗他还是说实话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老实答道:「在槐安镇。」
反正该看的人她已经看过了,现在再说,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陆既寒:「地址。」
明娇口水轻轻咽下:「你问这个干嘛?」
她倒没怀疑是江乘告的密,毕竟槐安镇实在太小,陆既寒偶然看到她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
「地址。」
男人又重复了遍,明显是没打算和她解释。
明娇:「……我要睡觉了。」
陆既寒:「嗯。」
明娇松了一口气,正要把手机放到一边,那人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过来陪我睡。」
……
明娇还是告诉了陆既寒地址。
她根本没有跟这男人接着拗的资本,稍微出点问题,她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把地址发过去后,明娇随口编了个理由骗过沈父沈母,而后快步出了沈家的门,直奔前面稍显宽阔的路口。
小镇不大。
陆既寒把车开过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依旧是那辆奔驰。
明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才一上车,就闻到里面还未散开的烟味。
不算浓重呛鼻,但明娇还是轻轻皱了眉。
少女瞥了眼车载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然后看向主驾的男人,问道:“今天的案子不好谈吗?”
陆既寒侧眸看她一眼:“没有。”
明娇:“……”
男人这么一说,她就知道问题八成是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娇干脆和江乘一样装起死来,拖着调子“哦”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一刻钟后。
明娇跟在陆既寒后面进了酒店的房间。
镇上没有五星级酒店,她还在想着陆既寒能不能住得惯,把门关上后正要去开灯,就被人握住手腕抵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