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我起床打开门时,门前又站了昨日那四个丫鬟,我满腹狐疑的望着她们,还未来得及说声早,便又被她们笑意盈盈带进了屋子里一顿打扮。
等再出来时,已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我在屋檐下瞧着自己,虽未有昨日的隆重典雅,今日这一身月牙白的百鸟罗裙倒是更显素雅。
想我李拂欢这十七年来,从李家村的黄土地到老姜头的医药铺,可都是衣衫褴褛,哪里穿戴过这些行头,猛地焕然一新,还真让我适应不了。
若是如此穿戴回川城转一圈,只怕是连老姜头都认不出我是当初那个街头混吃的乡下丫头吧。
丫鬟在前面催促,“姑娘快些吧,将军还在等着呢。”
我回神点头,随着她们出了院落。
将军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鎏金顶,滚云锦,马车前,是负手而立的齐些。
我有些恍然失神,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月牙白罗裙,再抬头,瞧他月牙白长衫,一时间百转千结,竟不敢向前。
齐些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转身望来,目有春风,定定的瞧了我片刻,然后颇为满意的笑了。
一旁的丫鬟巧笑嫣然,称赞道,“李姑娘与将军还真是一对璧人呢。”
我牵强的笑笑,虽然我也不知璧人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得出,大概就是天作之合之类的吧。
天作之合,我与齐些?
这恭维之词是否也有些过了,听着这般虚伪。
但齐些似乎很是受用,温润的模样在这长乐街上犹如墙壁上的画,眉眼儒雅,唇角微扬,向我伸手,“走吧。”
马车颠簸,未有一炷香的功夫,我们便已然到了江帛的客栈。
齐些伸手将我扶下马车,我刚刚落地,便感觉身体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箍住,我被惊了一下,只听那嫩声嫩气的声音在怀中响起。
“娘亲——”
我平复了心情,慈爱的摸了摸绽绽的头,笑道,“绽绽,你怎么起那么早啊。”
绽绽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目光落到了我身旁的齐些身上,忽然变得凌厉,警惕道,“你就是那个将军吗?你什么要拐走我娘亲!”
齐些愣了愣,我原以为他会冷眼相对,却不料他竟对绽绽笑的如沐春风,如同江帛对绽绽的笑,一模一样。
他说,“我没有拐走你娘亲,你娘亲只是喜欢与我在一起,难道你不希望她开心吗?”
绽绽眨了眨眼睛,然后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我与齐些都瞧着她,她半晌也没说话,却仰着脑袋冲楼上喊,“爹——你让我说什么来着——”
我与齐些随着绽绽的目光朝楼上望去,恰见二楼窗边,是江帛铁青的脸。
我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便掉头离开窗边,窗子被他摔的震响。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俯下身来与绽绽对视,严肃道,“方才那些话,是不是你爹教你的?”
绽绽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都是我自己想的!不是爹爹教我的!不然娘就会变成恶婆娘凶爹爹!爹爹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娘亲!爹爹很可怜!”
绽绽说完,倒是齐些在一旁忍俊不禁,似乎心情很好。我却满脸黑线,隐忍着拍拍绽绽的脑袋,道,“好了,你去找郭秉叔叔玩吧。”
绽绽又摇了摇头,说,“不行,爹爹让郭秉叔叔带霍芍婶婶约会去了,还说让他们天不黑不准回来。” “约,约会?”我诧异道。
难不成锅饼那个木头疙瘩开窍了?这一路走来,锅饼火烧的关系十分暧昧,做事的时候碰到手都会脸红,两个人的默契更是无法形容,连江帛也时常拿他俩开涮。
只是锅饼与火烧都是习武之人,不善言辞,更不善于表达。
一个闷一点,一个更闷一点,所以那一层窗户纸,迟迟不曾捅破。
我暗自笑笑,伸手摸了摸绽绽的头,牵起她的手,回眸看了齐些一眼,与他一同进了去。
江帛依旧气定神闲坐在桌边饮茶,推开门时,绽绽便挣脱了我的手跑到了江帛怀里,瞧也不瞧我。
江帛放下茶水,抬眼望着我,唇边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听他道,“怎么?当着亲夫的面,就敢将奸夫领进门?”
我愤懑不已,“江帛!”
却不料一旁的齐些笑的悠然自得,顺势牵起我的手,故作亲昵的望着我,道,“此次来,我是为谢太子收留拂欢之恩,此次山高水长,多谢照拂。”
江帛抬眼望着他,冷哼了一声,而后放下了绽绽,起身向我们走来。
他停在了我面前,而后将我的手在齐些手中拉了回来,紧紧攥在手中,望着我,却对齐些道,“呦,这漂亮话说的,可真虚伪。我想将军应是会错意了,我并未替你照拂,这个女人,早就是我的了。”
说着,他将我往身后一拉,转头望向齐些,道,“难不成,齐将军,还对千候太子妃动了什么念头?”
我恍然,试图挣脱他的手,却听齐些在一旁道,“太子妃?感情之事,也要讲究两情相愿吧,太子在这儿自作主张,可有问过她的心思?”
江帛弯眸,如同月刀锋利,大手暗自用力不让我挣脱,正瞧着齐些,道,“她还小,没心思,不必问,我替她做主。”
闻言,我愤懑瞪着他,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绽绽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嗑着瓜子瞧着我们,不谙世事的模样格格不入。
江帛眉眼锋利,齐些笑的阴骘。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面前的他们暗潮汹涌,弩拔弓张,也许是两个国家的恩怨,而我,只是一个噱头。
一个借口罢了。
我挣脱不开江帛的钳制,憋的脸红,齐些见状伸出了手握在我的手腕上,还未用力,便被江帛另一只手抓住,不动声色的甩开了。
在手落空的那一刻,齐些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
我还未反应过来,齐些便挥拳朝江帛迎来,被江帛欠身躲开。
顷刻间,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里变得躁动,而江帛的手始终不肯松开我,齐些招招逼来,江帛游刃有余的挡着,将我稳稳藏于身后。
无论我如何阻止,二人充耳不闻。
我转头,瞧着绽绽也吓得不知所措,便对她道,“绽绽!快去把锅饼叔叔找来!”
绽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看的出神,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听我唤她,她呆呆的回过神,瞪大了眼睛点点头,然后往外跑。
她跑到门口时,似乎又记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掐着腰,一脸英勇就义的对江帛道,“爹爹!你不要被打了!我去找锅饼叔叔和火烧婶婶来给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