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鹏摇了摇头道:“这是必然,一人分下两方,你把自己当做了我,而我早已知晓你的下一步,这棋肯定会是我赢,不过我今天不想跟你下棋,我渴了,只想喝茶,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
周浩然也的确渴了,但是他看见小和尚将三只很小的比勺子大不了多少的紫砂小盅烫煮消毒后,用竹夹子夹住,一一地放在他们面前,然后轻轻一点,就给这三只小茶盅注入半盅茶水。
那淡淡的茶香馥郁之气袭来,禁不住让人口渴。
但是周浩然忍住没喝。
他对面的宫平用两根指头捏起茶盅,凑到鼻子处闻了闻,没有立即喝。
周浩然想起宫平上次说在外不轻易喝水的原则,心想,这寺庙的水也不喝吗?而且又是当面开水煮杯消毒。
哪知,宫平刚才的动作只是在闻茶香,他将唇轻轻凑近杯口,微微聚拢嘴唇,将一小口茶汤啜入口中,慢慢回味,然后放下茶盅。
侯远则没那么多说法,比较直接,一口饮尽。
他们连着喝了两三次,周浩然始终不肯端杯。
这时,盘腿坐在炕上的怀远说道:“这位施主是否喝不惯山僧的茶。”
周浩然说:“那倒不是,只是这么一小茶盅地喝,我心疼这位小师傅,怕他忙活不过来,尽管很想品尝大师的茶,但也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怀远说道:“请问施主是做什么工作的?”
“回大师的话,我就是个跟班开车的。”
周浩然并没有如实说道,不过说这话他也不算说谎,他确实来的时候是司机。
“曾施主的司机我也多次见过,未曾见过小师傅。常慧,给这位施主换大杯。”虽然他一下就拆穿了周浩然不是司机,不过他也并未计较,反而叫小徒弟帮忙换大碗。
侯远赶紧开口道:“小师傅,给我也换大杯吧。”
怀远看着侯远。
侯远也赶紧笑着说道:“我比他的级别稍稍高了一点,我是拎包的。”
怀远哈哈大笑,小声跟曾鹏说:“你带来的人怎么都跟你一样?”
曾鹏也哈哈大笑,说道:“废话,不一样我能往这带吗。”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明朗快乐起来。
这时,小师傅拿出两只大一些的茶盏,放到茶洗里。
曾鹏冲他们说道:“你们怎么都换大的了,我跟你们说,怀远师傅有的是好茶,他今天留了一手,如果不留一手,再用清晨的雪给咱们泡茶,你们可就真的品不出这茶和水的品质了。”
怀远一听,说道:“您又批评我了,常慧,换水,用我清晨从松枝上采的那坛雪水泡茶。”
“是师傅”
小和尚又给曾鹏拿出一只茶盏,也放进了茶洗里,然后就走了出去。
宫平见小和尚走了出去,就主动接过了沏茶这个活,拿过竹夹子,夹住茶杯,一个个洗净,将茶洗里面的水倒掉,将三只杯子放在茶洗里,端过开水壶,逐个沿着杯口浇下。
周浩然注意到,宫平在烫杯子的时候,非常注重杯口,反复浇烫,直到壶里的水用完,他才将杯子夹出,放在他们三人面前。
这时,小和尚从外面抱进来两个密封的大坛子,一只放到炕桌上,一只放到周浩然他们做的茶桌上。
小和尚将水壶的盖子打开,用一个细布漏斗,慢慢过滤着里面的雪水,尽管什么杂质都没有,但是程序必不可少。他拿开过滤网,盖上壶盖,按下烧水的按钮。
在烧水的过程中,小和尚拿出一小罐茶叶,用一个小竹勺,往他们的杯里轻轻拨拉下少许茶叶,
雪水烧开后,待水不再翻滚后,才拿起水壶,给周浩然他们三人的茶杯里各倒上三分之二的开水,就见杯里的茶叶上下一阵翻滚之后,淡淡的清香随之飘来。
周浩然端起杯,学宫平的样子,闻了一下,慢慢喝了一口,他也没有喝出有什么不同。
但是坐在炕上的曾鹏说道:“不错,我喝出了松香的味道。”
周浩然听他这么说,再次端起杯,又喝了一口,然后仔细回味,他只觉出了茶香,没觉得有松香味儿。
怀远师傅看着周浩然说道:“这位施主这次感觉如何?”
周浩然说:“本来习惯牛饮的我,喝这个水太浪费了,暴殄天物。”
怀远说:“难道施主喜欢大缸子砸花茶?对不起,我这里还真没有这个待遇。”
周浩然说:“让大师见笑了。”
曾鹏笑着说道:“其实这喝茶啊,喝的就是一个兴致,跟什么水、什么茶真的没有多大关系,我刚一说到雪水,你马上就给我拿出今晨采的松雪水,完全没有必要。”
怀远说:“你来我岂敢把好东西隐藏起来的道理?”
“你客气了,就像这个小跟班一样,你给他再好的茶,再好的水,他也喝不出什么差别,只有出家人才有这样的心情。对了,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什么叫正法眼藏?”
怀远微微一笑,说道:“正法眼藏,乃是佛教用语,意指真正的佛法精髓,不是言语文字所能表达的,必须依靠修行者自身的悟性和实践去领悟。它超越了形式和概念,是直指人心的最高智慧。”
曾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这俗人还是难以领悟其中的真谛啊。”
怀远哈哈一笑,说道:“曾施主过谦了,佛法无边,人人皆可修行,只是领悟的程度有所不同罢了。其实,无论是出世还是入世,只要心存善念,行善积德,便是修行的一种。”
曾鹏闻言,并未点头肯定,也未反驳,稍等片刻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囿于研究佛法的人,请问你对当今形势有何高见。”
怀远看了一眼曾鹏,又看着下面茶桌上的三个人,他说道:“阿弥陀佛,山僧出家多年,此心已经完全交与佛祖,早已不问俗事,平凡俗世中人,忠与奸、好与坏、善与恶,早不再本僧关心范围。眼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也只有见到葭灰飞动方可能说妥当准确。”
也许周浩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个和尚说话很费解,有些话完全可以直接说出来,但话锋一转就转到别处去了,就跟小时候在家里常见到的算命先生,话,从不说透,而且是两头截,怎么说怎么有理。
也是他对他们的谈话就不再敢兴趣,开始四处张望,打量这个房间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