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激动到呼吸不稳两手打颤，接过冯克递手里的手机……
可其实他隐隐已经认可了冯克的话，如今的反应更像是仅剩了一条内裤的赌徒，在投注后奢望翻盘的最后一搏。
“打吧……”冯克语气淡淡的，甚至看向陶天的眼神里都带了怜悯。
打给谁才能获救？陶天茫然，忽然间发现他竟是如此的孤独。
他是孤儿没有父母，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如今已鲜有来往，几个经常玩在一起的好朋友都在国内，打电话说自己被当做猎物猎杀，恐怕只会被认为是在恶作剧，女朋友……
想到背叛他的钱章姬，陶天蹙眉，甚至有些后悔，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应该不问感情，先娶个女人生一堆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才对。
打给公司高层或者直接报警？疫情期间那些欠了一屁股债的高层们哪有心情管他，而报警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报假警。
打量陶天捧着手机发愣，冯克笑了，越笑越停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想不出该打给谁？”
“不，有……”
陶天也说不清是置气还是真的认为能行，直接拨通了一个他从前从不会拨通的电话号码。
柏纯接到陌生来电时正在公司开会……
“请等下。”
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是陌生来电柏纯必接，这已经是柏纯身边所有人都了解的习惯，大家就当是会议中场休息，等着柏纯结束通话。
因为不确定通话时长，柏纯没有离开会议室，而是走到僻静些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大都市的忙碌接通了电话。
“小树，是我……”
陶天甫一开口，柏纯便听出了他的声音。
本以为永远也接不到的来电，却在分隔十年后终于接通了，柏纯激动得热泪盈眶。
“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听着柏纯吸着鼻子问他，陶天羞愧地道，“我遇到了个大麻烦，所以想你帮忙。”
“我现在在开会，半个小时后我打给你。”
陶天犹豫了，他不知道挂断电话后，冯克还肯不肯再把手机借给他。
“怎么了？”柏纯听出了陶天的迟疑。
“没什么……”陶天自嘲一笑，“其实我没想到会真的拨通你电话，毕竟十年了，能够再听到你的声音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你忙吧，有空再联系。”
说完，陶天直接挂断电话，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弥天大网，他凭什么拉苦苦等了他十年连电话号码都不肯换的女人下水，他太自私了。
冯克冷冷看着陶天折腾，见状调侃道，“除了女人，你就没有男性朋友可以求助吗？”
陶天向来有女人缘，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围着他转，但大部分男人都因此比较排斥他，尤其常常因为认识他弄丢了自己女朋友的人，对陶天堪称仇恨。
听冯克这么问他，陶天尴尬地轻咳一声。
“有，怎么会没有。”
“是吗？”冯克审视的目光。
这种扎心的目光让陶天心里发堵，他再次拨通了姜殷的手机。
很快电话被接通。
“姜殷……”
陶天刚开口就被姜殷打断，噼里啪啦地一顿数落。
“你在哪儿呢，刚把你接回来你又乱跑？”
陶天有点懵，“你说什么？”
“你少装……”姜殷半开玩笑地道，“混球，你的绷带还没拆就乱跑，是想自我毁容吗？”
这是什么跟什么？
“姜殷，你怎么还没来接我？你知不知道我随时会死掉……大使馆的人呢，你有没有见到他们？”
“等等，你到底是谁？”姜殷怀疑的语气。
“我是陶天，是你的同事，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么久，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我听着像，但我已经把你接回来了，你怎么还说要我去接你？”
“你说什么？”陶天难以置信，“你把‘我’接走了？那我是谁？”
姜殷顿住，旋即又笑了，“就知道你在跟我开玩笑……”
接着，陶天就听到姜殷在喊，“陶天，我在这里，你再乱开玩笑我可不客气了。”
陶天捧着电话目瞪口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姜总，你可真聪明……”
“不，他不是我！姜殷，他不是我，我才是我！”
陶天大叫，绝望的声音，彼端却只有忙音嘟嘟嘟地回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陶天疯了般自言自语。
“他不是我，我在这里，他是假的，假的！”
冯克靠坐在沙发上，悲哀地望着陷入癫狂的陶天，声音凄凉地提醒陶天。
“我说过，你斗不过他们的，他们随便弹弹手指头，就能把你彻底从这个世界抹除掉，不留一丝痕迹。”
陶天猛地把手机丢到地上，仿佛那是个拉人去地狱的魔鬼。
“一定是你，是你对不对？！”陶天指着冯克怒吼，“是你篡改了频率，电话根本没有打出去，都是你在恶作剧对不对？”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冯克起身拾起手机，掀动按键关机。
陶天愣愣地看着冯克做完这一切，两腿一软跌坐进沙发里，一切希望都没了，他没有了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
去死吗？陶天想，至少不用再被人当做猎物戏耍，可他不甘心，他从小就被教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不是恶人，恶人是那些猎杀他的人，害他成为猎物的人，那些恶人不死，他又为什么要去死？
冯克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陶天面前，一杯自己慢慢啜饮着。
“其实我很理解你的感受，曾经的我也跟你一样抗争过，拼命过，想要将那些混蛋一网打尽过，可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所以，我放弃了……
我只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守护好我的家乡，这是证明我活过的故土，所以，如果你也不甘心，就拼尽全力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看到那些恶人死去。”
陶天缓缓挪开双手，露出闪着泪光的茫然双眼，他骤然将视线转向冯克，绝望而又悲苦地反问。
“可是，恶人死了还会有新的恶人出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