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建非要去他那里吃饭,陆温笑着心里的小人比了个耶的姿势。
中午的办公室理应无人打扰,陆温看着魏建非大口大口吃着饭食,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这样安静和谐的片刻,让陆温恍惚地觉着他们还坐在“百味斋”的房间里,可屋外,望洛城的风不停歇地卷来卷去。
“建非,我……”
“笃笃——”
敲门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很有力,清晰地传到了魏建非和陆温的耳中。
陆温的话戛然而止,魏建非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
“请进。”
“长官,我觉得你在战时不应该把办公室的门锁上。”
进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军装,浑身一股子冰冷的气息。裸露在外面的棕黄色皮肤,很是粗糙,但是细长的眉眼和凹凸的身材,无不显示着她女人的身份——爱玛·德里维斯。
“现在是兽潮停歇时间。”
德里维斯进来之后没有坐,目光低垂,似乎是在看她的长官,又像是在看陆温。
陆温再次被这样的目光盯住,心里止不住地发毛,面上却不显现出来。
魏建非皱起眉头,看向他的下属:
“有什么事?”
“战后军队训练适宜,军事秘密。”
那些被打开的菜散发着香味,德里维斯高傲的目光在那些菜盒子上一扫,眼神又轻蔑了几分。
“无事,说吧。”
“可是……”
被属于威廉的那双黑色眼睛盯着,德里维斯感觉到了压力。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地扫了陆温一眼,打开文件夹念了起来。
虽说这个女人很是凶狠,可她的声音还算好听,陆温却一分也没听进去。
陆温坐在这个空军上校军事办公室,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士兵,耳边是各种军事汇报,有些恍惚。
他穿着一套平民的简单到没有任何花样的衣服,带着饭菜来到这里,和这里的东西完全——格格不入。
陆温不属于这里,他和魏建非真的似乎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的眼光中有些迷茫,抬起头看着点头的魏建非和记录的德里维斯,他呆愣着。
“行吧,就先这么通知,德里维斯,找个人把陆先生送出军营去,我去二营视察。”
“是!”
女人手上夹个文件夹,行军礼的时候却干净利落。
军靴跺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响,惊醒了陆温。
他恍恍惚惚地在魏建非的询问下点头,跟着德里维斯往外走,心却渐渐地沉没了下去。
“斯图亚特上校是最优秀的军人,你不该妄想他,你见过被异兽摧毁的城市吗?你有砍过异兽一刀吗?你不会了解他的。”
德里维斯说话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似乎不屑看陆温一眼。
陆温动了下嘴,想说自己才是最了解魏建非的人。
可,最了解威廉·德·斯图亚特的人是他么?
远处的风吹了过来,将德里维斯的披风吹了起来。
……
“没睡好?”
魏建非叉起眼前的兽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即使他曾经在这家小店的门口站过、坐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来。就像他想的那样,干净整洁,有一股陆温安静的气质在其中。
“偶尔失眠,没事,你快吃吧。”
陆温擦拭着自己的刀,想到曾经用得最趁手的刀,不禁有些失神。
“陆温……王朝叫我回去,我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
“噢,是去晶都吗?”
魏建非点点头,他的动作之间,手腕上那串纯黑的石头时隐时现。
其实昨晚就已经接到了来自皇帝的命令,要他班师回朝,代表望洛城军人接受奖章。他的不少下属和长官都已经离开了,他却推迟了离开时间,要来这个小店来吃一顿午饭。
陆温的表情有些错愕,他苍白的脸色让黑眼圈更为明显了。
“这么快就要走,什么时候回来……我是说,还回来吗?”
魏建非捏紧了叉子,点点头。
小小的饭店在这个时候变得空荡起来,只能听见魏建非一下又一下的咀嚼声,陆温怔怔地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建非,我上次说的话,你重新考虑了吗?我是真的,想学着去爱你……即使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是我不了解的,但是我会去了解的。”
魏建非放下了叉子,他忘记了擦嘴,直勾勾地盯着陆温看。
“陆温,爱,真的能学会吗?不爱,才需要去学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疤痕抽动着,仿佛在提醒陆温他曾经的痛苦和他没有参与的岁月。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因为我以前没做过,所以我得一步一步试着来啊。”
面对着魏建非的质疑,陆温拧起了眉毛。魏建非激动地把叉子仍在一旁:
“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你,我就没有试过了……在那之前,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这样的本能,还需要学吗?陆温,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魏建非站了起来,跨着步子急速从店里离开,仿佛是害怕听见什么更伤心的话。
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陆温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追到门口的时候,魏建非已经快走到街角,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在风中胡乱飞扬。
“喂!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那个背影一僵,走得更快,两步三步就转过这条街不见了。
陆温叹了口气。
爱情是什么呢?什么是爱情呢?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魏建非瞪大着那双桃花眼,在出租车上这么问过他。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也不知道爱不爱……建非,爱是很难说清的。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选择和他风雨与共;但也有人会选择忍痛放弃,我们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
是么,一定是爱上我让你太痛苦了吧,建非。
陆温握紧了拳头,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就像是咬开了一个酸涩的青梅,胀痛不已。
殊不知,魏建非在过去的岁月中,早已吞咽了无数颗这样的青梅。
风带走了他的一声浅浅叹息,小饭店的门在黄风中缓缓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