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不欢而散,陆温已经很久没见到魏建非,久到辰市的雪下了、辰市的雪化了。在寒冷的冬天里,连往日里灰蒙蒙的街道也挂上了几个寥落的红色灯笼。
直到某一天知味斋开始轮休放年假,陆温才惊觉:又一年过去了。
去年的时候,他还在安城,甚至和魏建非说起北方的雪来。今年却已不在了,对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陆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被呛得咳了好几下。
楼下有人路过说话的声音,听着这些乡音不一的对话,陆温笑了笑,拿出手机给梁立言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惊喜,听到陆温说的,立马要求要一起出去喝酒。
……
“嘿,我还以为你有啥好事,把我叫出来喝酒,这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爱情问题,都让我这个爱情专家来解决吧!”
梁立言带着副黑墨镜,走进酒吧里都没摘下来,灯光映在上面更显出他逗比的表情来。
“得了吧,就你,还爱情专家呢?爱情搬砖大家,请问你为啥要戴着墨镜?”
梁立言摸了摸下巴,朝着陆温凑过去:
“前几天我出门都被粉丝给认出来了,聂阳开始准备和我签约的事情,所以咯……”
陆温愣了愣,对啊,连梁立言都变成一个名气不错的明星了。离开安城的这几个月,真是世事变幻,目光落在酒上,陆温什么话也没接下去。
梁立言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再开口追问,只是陪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酒入愁肠,更是添愁,酒吧里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两个帅哥,有女孩推推搡搡地走过来搭话,梁立言笑笑,对着陆温道:
“看见没?咱们两的魅力想要哪个女孩没有呀,你跟哥说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没瞧上你。”
把酒杯里的酒仰头喝得一干二净,陆温苦笑了一下。
没瞧上让人苦涩,瞧上了也是一样的苦涩。
“梁立言,你说,建非……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养了他几年,到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看不清楚他了。”
墨镜遮着梁立言惊讶的眼神,他抿了一口杯里的酒,犹豫了一会才道:
“你这个弟弟,是个有主见的,比我见过的小孩都要早熟。”
“你知道吗?前一段时间,他来找我,说,他喜欢我。”
梁立言一口酒没喝下去,呛得在酒吧里乱咳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陆温缓缓地啜酒,看到梁立言这巨大的反应,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弟弟说那种喜欢哥哥——有多少人不会震惊呢?
“咳,咳,你下次说这样的爆炸性消息之前,拜托铺垫一下啊。这样很容易吓死人的啊,老哥。”
陆温耸耸肩膀,好一会梁立言才郑重其事地说:
“他说的话,你最好就好好考虑一下。别把你弟弟当成年纪太小的人,反正我是这么感觉的。”
梁立言敏锐的直觉,让陆温也觉得惊叹,难道真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你当时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办?我就觉得这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回绝了他。”
两个人相视看了看,没什么话再说,只得继续举杯。
也许酒的烈,让人想起爱情的甘苦,不知不觉他们又说起了袁绛。
梁立言挠了挠头,想起来一件事:自从他被聂阳带着,每天不是听歌就是写歌,连手机都不让带上,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自然没有时间去上网,去了解袁绛的消息了。
“所以说,你已经多久没上过网了?”
“啧,大概一个月……两个月?”
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不是那么长,不过是八个星期。但是对于梁立言来说,这可能是他最努力的八个星期,也是他与他的爱情彻底错过的八个星期。生命之奇妙和痛苦,都在于它的偶然和不可控制。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和那副巨大的墨镜一对比,梁立言脸色变化,更为明显。他差点要把自己身边的酒杯给扫到桌子下面去。
好一会,才苦笑着把聊天页面递给陆温。
陆温摸不着头脑,一看,也默然了。
袁绛发了几条消息,最后一条竟然是她要来辰市,结婚。
结婚。
梁立言摘下墨镜,狠狠地喝了一杯酒。
旁边的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已经假装来回好几次,目光在梁立言的脸上打转。陆温皱了皱眉头,想要提醒他把墨镜带上,但一想到袁绛的话,也觉得唏嘘。
什么叫我爱你,但是我等不了了呢?
爱情真的这么地脆弱,甚至连两个月也等待不了?
“喂,梁立言!你真的是梁立言吗?我,我,我,我好粉你,能不能给我合照?“
年轻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走来过来,脸色绯红,眼睛闪闪发亮,仿佛遇见了爱情。梁立言喝掉最后一口苦酒,抬起头来,朝着女孩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好啊。”
这句话仿佛是个钥匙,开启了一个奇怪的局面:本来是在和梁立言喝酒的陆温被远远地挤了开来,陆陆续续不断有女生走过来和梁立言合照,要签名。而人群中心的梁立言,则一直是微笑着的,看不出丝毫的痛苦。
陆温叹了口气,看了眼空荡荡的吧台,对着人群喊道:
“梁立言,给我们唱首歌吧!给我们唱首歌!想听你唱歌!”
人群顿时跟点了炮仗一样热议了起来,不少人对着梁立言鼓起了掌。
如果说这几年来,梁立言曾经有过很苦涩的爱情,那他也有了陆温这样懂他的挚友。
这样的时刻,只有音乐才能舒缓那种痛苦。
像是在安城那家小小的酒吧里,梁立言抱着别人的吉他,再一次走上了舞台中央,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等待着。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好不了的咳……“
陆温坐在台下苦笑着,咽下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