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吃这些，都给我端下去！”愤愤地将玉箸丢在一旁，看都不愿看向面前摆弄的精致饭菜，“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这样的吃食也敢端到本宫面前，我看你们都不想要脑袋了！”
“启儿，你又在胡闹了！”霜嫔站在门口，不悦地蹙起眉头，身后跟着的婢女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箸的孩子，“这些饭菜皆是出自御膳房，哪里就不能吃了？还是说连皇上日常所能用的膳食，都已经入不了你的眼？”
“霜嫔娘娘，你少在本宫面前指桑骂槐！”翘起腿，不屑地冷眼瞧着杨浅语，“你只不过给父皇生了个帝姬，又仗着家族势力，这才位居嫔位。不过说起来，即便是正四品，也始终是小主罢了。至于父皇心里有没有你的位置，你自己最清楚！”
“启儿！”走到桌前，一手撑着桌案，身子微微发抖，“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皇上将你交由我抚养，我是你的养母，你竟敢如此不分尊卑的同我说话！”
“尊卑？”好笑地扬起眉头，“慕皓启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龙子，你算什么？连姓氏都是父皇给的，又有什么资格以为自己比我尊贵？霜嫔，你以为父皇让你照顾我就很了不起吗？我母妃活着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是！”
“放肆！”杨浅语还未开口，门外却大步走进一人，“二弟，这是你应该对霜母妃抱有的态度吗？”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不用通传便能随意进入明溪台，原来是皇长子殿下！”故意起身朝着慕皓修行礼，“给皇兄请安！”
“请安？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想叫我不得安宁！”慕皓修待人接物向来温文尔雅，即便是弟弟妹妹年幼淘气，他也不曾红过脸，今日倒是极为罕见地含了怒气，“儿臣给霜母妃请安！”
“修儿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俊秀的脸上重新含了笑意，虚扶了慕皓修一把，“来人，给皇长子上茶！”
“霜母妃不必忙了，儿臣此次前来是有话要同二弟说。”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打扰你们兄弟叙旧。”从婢女怀中接过孩子，递到慕皓修跟前，“昭怜也很想念大皇兄，修儿抱抱看。”
“怜儿一向是乖巧可爱，父皇亦是时常惦记着。像霜母妃这样好的性子，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是要叫人多疼些。”将慕昭怜抱在怀中，轻轻捏了捏粉嘟嘟的小脸，小孩子咯咯地乐个不停，甚是喜欢自己的这个兄长，慕皓修微微仰头，轻啄了一下妹妹的脸颊，便将孩子重新交还给霜嫔，“改日儿臣再来特意瞧怜儿，霜母妃先将她抱下去歇着吧。估计也是玩累了，都没什么精神头儿了。”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见霜嫔带着众人都退了出去，慕皓启又显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颇为挑衅地望着慕皓修，“大皇兄深得父皇信任，听说这段日子都可以随意进出御书房了，想来也是日理万机。与其在这里同我磨嘴皮子，不如多花些心思在父皇交给你的政务上，等到过两年离宫封王后，也好多些争得储位的筹码。”
“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从桌下拽出椅子，面对面坐在慕皓启跟前，两人相似的凤眸中却夹杂着完全不同的情绪，“父皇正当盛年，哪里就需要妄议储君一事了？”
“是你自己早已成竹在胸，还是你根本就不指望父皇将那个位置给你？”
“启儿，注意你言辞间的分寸！储君之位不是你我可以私下议论的！”
“那么大皇兄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手指敲打着桌面，凤眸微微勾起，抿唇瞅着濒临失态的慕皓修，“如果是为了叫我接受霜嫔做我的母妃，让我收敛起往日的脾气，恭恭敬敬地上演母慈子孝，只怕你是白费口舌。”
“我这么说是为了你着想，你不要不识好歹！”
“可我偏偏就是这样倔强的性子，我偏偏要不识好歹。”起身俯视着慕皓修，他很想动手给他一拳，但顾及他皇长子的身份，犹豫再三，终是隐忍下来，“皇兄，我不明白，你是正宫皇后所出，又一向是得父皇欢心的皇子，为什么你可以容忍叫别的女人母妃？又是怎样做到微笑着面对代替你承欢膝下的慕皓琚的？”
“琚儿虽然年幼，但他甚是懂事。”提及慕皓琚，年轻的皇子面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之前父皇正在气头上，即便我相信母后的无辜，也无法明着去求他开恩。贵仪待我甚好，性子又是温婉谦逊的柔和，整个明欢台的人都很好相处。知道我心里惦记着母后，贵仪便日日都在我面前提起母后在明鸾宫的情形。”
“蝇头小利也值得你如此知足？”不屑地冷笑一声，“皇兄，有时候我真得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慕氏男儿！”
“你放肆！”不满地攥起拳头，指骨被捏的咯吱作响，“你比琚儿还要年长一些，可说话行事却样样都及不上人家。这也难怪，你的母妃沈氏一直嚣张跋扈，甚至不把母后放在眼里，父皇几番容忍，她却仍旧不知悔改，甚至动手伤了莲母妃。你日日跟在她身边，自然不会学去什么好！”
“慕皓修！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许侮辱我母妃！”
“侮辱？”冷笑着站起身，清澈的凤眸中染上一层寒意，“你母妃的所作所为需要我侮辱吗？后宫之中，那个妃嫔不知道沈氏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又有几个皇子帝姬不曾受过她的欺凌？启儿，我奉劝你一句，收起往日的行事作风，趁着父皇还肯顾念父子之情，早些回头的好。霜嫔娘娘膝下只有昭怜一个孩子，待人接物又是出了名的温和，你不妨好好同她学学，看看该如何做一个好儿子！”
“慕皓修！”几番忍耐，终是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慕皓修的衣领，恶狠狠地欺身到跟前，“你说够了没有？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是一样不能陪在你母后身边！慕皓琚那小子又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他的父王不是九章亲王吗？不是替天峪立下赫赫战功吗？那又能怎么样？那又能说明什么？这天下都是父皇的，是生是死都由父皇决断，一个九章亲王又算得了什么？父皇的手足兄弟都不过是战死沙场的下场，他一个乳臭未干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同皇子站在一处？”
“够了！”慕皓修伸手掐住了慕皓启的脖子，微微用力，“前朝之事，在你行冠礼前没有资格议论！琚儿再怎么没人疼，他也始终比你强！他的父王是当朝太后的亲生儿子，他的母妃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女，而他……是九章亲王嫡王妃的长子！嫡庶有别的道理，需要我教你吗？”
“你……”被戳到痛处，慕皓启涨红的额上青筋暴起，“慕皓修，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
“啊——”推门而入的霜嫔被眼前的场景惊到，忍不住叫唤出声，随即反应过来，捂住嘴，颇为不安地瞧着天峪的两位皇子，“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分开！”
“霜母妃，你不必害怕，儿臣这是在替你教训不懂事的启儿！”
“霜嫔，我才是你的养子，难不成你也要学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去巴结皇后吗？”
“慕皓启，你给我闭嘴！”又是狠狠地一拳打上慕皓启的下颌，亲眼见着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心间却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本宫忍了你这么久，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还有什么资格再以皇长子的身份管教其他皇子、帝姬？”
“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不甘示弱地回瞪着慕皓修，“你若不敢下手，以后我见到慕皓琚就骂他是野种！你也休想让我唤杨浅语一声‘母妃’！”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修儿——”言毕还要再动手，却被霜嫔拦了下来，满脸都是焦急的神情，不住地摇头，“不要再打了，这样下去会惊动皇上的！”
“可是……启儿他实在是……”
“不要说了！”霜嫔整个人挡在慕皓启身前，一手握住慕皓修的手腕，云鬓微斜，“启儿年纪还小，规矩什么的可以慢慢学。反正怜儿也还没到学规矩的时候，平日里有乳母和宫人们照料，本宫可以将时间都花费在启儿身上。日子久了，这些不好的习惯慢慢也都会改掉的。修儿，你平日里是最懂事的，面对弟弟妹妹，你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对嫣儿和琚儿更是疼爱有加。你也知道，启儿才刚没了母妃，他同沈氏血脉相连，心里难过也是正常的，你怎么就忍心朝他动手？”
“霜母妃教训的是，是儿臣不对！”不过转瞬间，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个温润如玉的慕皓修，低垂着眼眸，语气平静轻柔，只有隐藏在衣袖中攥起的双拳昭示着他的内心，“儿臣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启儿的心情，也没有考虑到霜母妃的心情，一切都是儿臣的过错。霜母妃，儿臣下手没个分寸，只怕是伤着了启儿，还是快些传御医来看看为好。至于父皇那边……一切后果都由儿臣承担！”
“好孩子，难为你能这么想。”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轻轻揉开拧在一起的眉头，“本宫身边跟着伺候的，都是信得过的人选，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会传到皇上耳中。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温习功课，想必灵贵仪还再等着你回去用膳。”
点头，朝着霜嫔行礼后退下。待慕皓修离去后，这才转身望向受伤的慕皓启，眼中竟是掩饰不住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