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哥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琚儿，母后这几日可还好吗？”
慕皓修闻言转身，几日不见，慕皓琚似乎又长高了些。
“皇伯母很好，只不过皇伯父心疼她，所以还一直躺在床上将养着。”心里知道慕皓修惦记自己的母亲，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如今皇贵妃娘娘的事已过去了许久，皇伯父也没有继续追究皇伯母所犯下的过错，修哥哥若是放心不下，何不常去明鸾宫看看呢？”
“话所如此，但我是知道父皇的脾气的。”叹了口气，望着慕皓琚腰带上精致的针脚，认出那是沁芸皇后亲手缝制的，心里隐隐作痛，“琚儿，你会好好孝顺母后的是不是？”
“修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皇伯母！”
“琚儿，我……”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将母后……看成是你自己的母妃？”
“什么？”不可置信地瞪着慕皓修，小小的手掌死死攥着衣袖口，“你要我怎样？”
“我知道这么要求你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琚儿……母后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却不能侍奉在身边。眼下父皇让你住在明鸾宫，就是想补偿母后不能亲自照料我的痛苦，想让她身边有个孩子作伴。琚儿，宫里关于你的留言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我也能看得出，你希望有个人疼你。既然你和母后投缘，开口唤她一声‘母妃’，又有什么难的？”
“不可以的！”拼命摇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于情于礼这都是不被允许的！皇后娘娘待我是好，她给了我别人不曾给我的温暖与关怀，但殿下你要明白，纵然皇上怜悯于我，让我居住在明鸾宫，但我的身份始终是九章亲王世子，等我成年后，我要出宫，回到九章亲王府，继承王位。”
“琚儿……”
“殿下！”言语间已没了先前的亲密，冷冰冰的按照礼制朝慕皓修行礼，“殿下的吩咐，恕难从命，臣弟告退！”
慕皓修怔在原地，望着慕皓琚略显瘦弱的背影出神。方才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冰冷，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几年前，曾在九章亲王的面上见到同样的表情。他站在一群人之外，冷漠地瞧着龙椅上的父皇，全然看不出应有的骨肉亲情。低头长叹一口气，他不忍去想自己今后的道路，帝王家的淡漠与残酷，让他小小年纪便觉得不安。他不想去争什么，但为了活命，为了沁芸皇后，他不得不争。
“芊芊，你这几日是怎么了？脸色差得很，膳食也吃得很少，莫不是病了？”陈平关切地瞧着王芊芊，在整理药材期间，她一直皱着眉，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自己便是医者，难道还要耽误不成？”
“陈御医，我没事，劳您费心了。”王芊芊不动声色地用手抚着胸口，强制压抑着喉间翻滚的恶心，“许是这几日御圣堂事多，又恰好赶上每月的例行诊脉，一时间没有休息好罢了，不碍事。”
“既然如此，今日就早些回去吧，剩下的药材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陈御医，这怎么可以呢？”
王芊芊伸手便要从陈平手中拿回药筐，却被一阵浓烈的药味勾起了反应，转头干呕起来。陈平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精明尖利的眼眸间闪过一丝笑意，有些事他可以确认了。
“喝口茶缓一缓吧。”递了一杯新泡好的菊花茶给王芊芊，“菊花性寒，最能降火，看你这样子像是着了暑气。”
“多谢陈御医！”
额上冒着冷汗，脸色略显苍白，依言接过茶道谢，却没有饮用，只是闷闷地端在手里。这几日孩子一直折腾的厉害，看到什么都没有胃口，闻到一点刺激的气味便觉得恶心。快三个月的身孕，一直用布条束身，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御圣堂中，即便是不擅长妇科的御医也懂得孕妇妊娠的反应，自己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瞒不了多久了。黛眉紧蹙，王芊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忘了眼前的陈平正是擅长妇科的好手。
“王爷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很高兴。”
“什么？”闻言一惊，脊背瞬间绷得笔直，不敢回头看陈平，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陈御医说什么，我不明白。”
“看你这个样子，腹中的孩子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前三个月最是娇贵的时候，你这么拿带子束缚着他，孩子不舒服，自然要折腾你。看你的脸色，想必这段日子没有好好用膳，孩子的营养跟不上，你的脸色也差劲的很。若是恶心的厉害，便吩咐下人做些药膳来吃。一来代替了补品，二来你也可以轻松些。”
“陈御医怕是弄错了。”笑着转身，羞涩地垂下头，“芊芊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怎么会有身孕？许是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加之连日来的劳累，这才会觉得恶心。我知道陈御医擅长妇科道，但……这一次当真是看走眼了呢！”
“王爷已过而立之年，嫡王妃善妒专横，夫妻之间向来不睦，以至于至今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如今这么大的喜讯，你却瞒着王爷，究竟是何居心？不知道羽黯长公主知道此事，会怎么办你？”
“你是谁？”指甲掐入掌心，完全是下意识地拿手护住小腹，谨慎地望着陈平，“你不是陈御医，你到底是谁？”
“芊芊，你还记得后花园中的那个秋千吗？”
“秋千？”王芊芊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此时提到后花园中的秋千，那个秋千是父亲在自己年幼时亲手制作而成，弥补了她缺失母亲的关爱，只是这件事一直没有别人知道，陈平甚至不曾去过王家，似是明白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我……”
“丫头，跟着姚思功久了，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吗？”陈平哈哈大笑起来，宠溺地捏了捏王芊芊的脸，“你以为，单凭你是医鬼的关门弟子，就足以在御圣堂立足吗？”
“我……”眼里泛起泪花，王芊芊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猛地扑到陈平怀里大哭起来，“爹——”
“委屈你了，我的孩子！”轻轻拍着王芊芊的后背，怜爱地替她取下医女身份的官帽，梳理着她的青丝，“芊芊，你还没有告诉爹，为什么要瞒着王爷？”
“爹，你是了解孩儿的，孩儿打小便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与保护。”抬起脸，眼底有些泛红，“能够拜入师父门下学医，是女儿自己争取来的，是女儿自己通过了师父设置的试题。后来女儿进入御圣堂，虽说有师父和爹爹，还有徐御医的提携，但女儿一直很努力地靠自己争取，从没有倚仗自己的家世。如今，爹也看到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怎么一步一步逼死自己的兄弟的。王爷和长公主眼下都处在困境之中，他对嫡王妃又是多年不满，若是让他知晓女儿有了身孕，一定会不管不顾地闹到皇上跟前要女儿进王府。且不说医女同皇室成员私通是死罪，就算王爷想方设法给皇上一个借口，嫡王妃也是断断容不得女儿的。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替我委屈，替王爷不值。但你有没有好好的考虑过，若是王爷同皇上撕破了脸，女儿和这个孩子，将来又该怎么办？”
“孩子，你当真是长大了，竟能思虑的如此周全。”欣慰地拍着王芊芊的肩头，眼底全是掩饰不住的赞叹，“丫头，你说的没错，依照王爷的性子，他若知晓你有了身孕，一定会要你过门。爹看得出来，王爷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说不定他会借着这样的机会，请旨废妃，给你一个嫡王妃的名分。曾凝虽然跋扈，但她的身后是曾清扬。皇上虽然对右相不满，但却一直不曾罢免他，想来他对皇上还有利用价值，那么皇上是断断不会同意王爷的要求。若是平时，或许会给你一个庶妃的位置，但眼下……皇上一旦知道了你与王爷之间存有私情，他一定会对你起杀心！”
“所以，爹要帮女儿隐瞒，一定一定不要叫他人知晓此事。”
“这个自然。你是爹唯一的血脉，爹自然会照看你。”抿起唇，一手按着额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过不了多久，有心人一定会瞧出你身子的变化，宫里是不能呆了。”
“可我是医女，若是突然失踪，皇上势必会追究，说不定会连累了王家。”
“你是我的女儿，连你都瞧不出我就是你爹，旁人又怎么会瞧出日后的王医女不是你王芊芊本人？”
“爹是要找个人来代替我？”有些紧张地握住陈平的手，“爹，那我该去哪里？要不……我去师父那里避一避吧！”
“不必！姚思功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更何况他最讨厌的便是宫里出去的人。纵然你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也不一定会被接纳。这件事关系到你和孩子性命，爹不能骤然冒险。你的去处爹已经想好了，但你要答应爹，不管见到什么人，看到什么事，都不要去过问。你多见到的人愿意告诉你什么，你便听着。剩下的都不要去插手，一旦出了岔子，爹便无能为力。”
“事关重大，芊芊一定谨记爹的嘱托。”王芊芊从小便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有些事一时间弄不明白，她也会遵从陈平的吩咐去做，不多问，不多想，“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今晚爹便送你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