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英,恭怡亲王妃当真一病不起?”
“回娘娘,奴婢瞧得真真的!恭怡亲王妃一脸憔悴,整个人都没了精神,病恹恹的,还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奴婢瞧着都觉得可怜。”
容德妃华美的唇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意,涂满丹蔻的指甲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猫,猛地一个用力,那猫吃痛,大叫一声,匆忙逃离了她的摧残。司徒惠霞,你能嫁入恭怡亲王府,就该有容人的肚量,有旁人没有的气魄。本宫不过是使了些小手段你便受不了了,果然是入不得眼的货色,也难怪恭怡亲王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
“平英,你去打听一下,嘉婉媛怀孕,恭怡亲王府送了什么?”
“是,奴婢即刻去办!”
隋菲菲的父亲隋杨擅长玩弄权术,对这个女儿向来是宠爱有加。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看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己也一点一点变得心狠手辣。以侧妃身份嫁给太子,自是不甘心,纵然使出浑身解数魅惑太子,也比不上嫡妃纪玲珑。说到底,无非是她有个儿子,否则,以她的心机,早就不是隋菲菲的对手了。后宫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谁心软谁就注定要死。慕钰之是皇帝,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乏女人,三年一度的选秀会让他的后宫永远没有空虚的时候。他的心永远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但那个人的心,必须属于自己!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去内务府取些珍珠粉,近来本宫的皮肤不是太好,需要好好保养才是。”
“娘娘花容月貌,就是那九天玄女也比不上娘娘一分呐!”
“恭维的话本宫听腻了,去做事吧!”
“是——”
隋菲菲懒洋洋地倚在美人靠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也不知这里是不是也和沈欣然一样,有个小生命在成长。
“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掌嘴!”容德妃连眼眸都没抬起,“本宫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哪里不好了?”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啊——”
“平英,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是!”平英上前,抬起小宫女的下颌,冷笑一声,扬手给了她一耳光,边打边骂,“你这个贱蹄子,皮痒了是吧?青天白日里竟然诅咒娘娘!”
小宫女不敢躲闪,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哭出声。任由平英的巴掌落在脸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隋菲菲冷眼瞧着,手中捏着一串石榴石把玩。二十巴掌很快就打完了,小宫女的双颊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渗出血珠。
“说,出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小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嘉婉媛方才在御花园散步,遇上了王美人。嘉婉媛仗着自己有孕,位份又比王美人高,所以就出言讽刺王美人。王美人气不过,顶撞了婉媛。婉媛被气得险些晕厥过去,回了明兰阁就叫肚子疼。御医诊脉过后说是动了胎气,皇上听说此事大为光火,不仅当众责罚了王美人,下旨将其贬为宝林,还指责了皇后,说她管理后宫不利,让皇后下不来台。现在,各宫的妃嫔都跪在明鸾宫的殿门口,等着听皇后娘娘训教。”
“也就是说,就差本宫了是不是?”隋菲菲不以为然,一双美目略带凌厉地望向小宫女,“难为你挨了打还能把事情说清楚,告诉本宫,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心莲!”
“平英,带她下去上药,以后跟在你身边好生调教着,本宫要重用她。”缓缓起身,裙裾曳地,莲步轻移,施施然往明鸾宫的方向去,“本宫倒要去瞧瞧,皇后娘娘能有何训教!”
明鸾宫门口跪了一地,沁芸皇后纪玲珑始终没有露面。雪莲贵妃扎西娅是唯一可以在宫中穿白色的女人,青丝散在脑后,鬓边簪了一朵梅花,挺直了脊背跪在最高一级的石阶上。隋菲菲轻哼一声,提起裙裾,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走到扎西娅的身后,在特意为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跪下,倨傲地望着明鸾宫紧闭的大门。
“皇后娘娘要各位娘娘、小主进殿说话,而容德妃公然来迟,对娘娘不敬,在此罚跪半个时辰。”
“你说什么?”隋菲菲听闻不由怒火中烧,猛地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凤仪女官李如寒,“本宫凭什么听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奴婢奉劝娘娘还是跪着的好!”李如寒丝毫不惧,冷冷一眼扫过隋菲菲的面庞,“王宝林就是因为以下犯上才会被贬,难道德妃娘娘做够了四妃,也要顶撞皇后娘娘的威仪,换个别的位份吗?”
“你……”隋菲菲没想到李如寒敢如此对自己说话,一时被气昏了头,扬手就要掌嘴,却被扎西娅一把抓住了手腕,“吐蕃来的蛮女,你放手!”
众人虽对扎西娅凭借和亲而获得的高位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公然议论。没想到隋菲菲嚣张跋扈惯了,不仅当面冒犯位份在她之上的雪莲贵妃,还称呼她为“蛮女”。
“放肆!”扎西娅一把将隋菲菲摁跪在地上,“本宫位份在你之上,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形同副后,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大不敬!本宫拉你是为了让你及时收手不要错上加错,没想到你这么不知悔改!”
扎西娅的汉语说得并不十分流利,但她装扮清丽脱俗,眉眼间带着异族女子特有的英气,此时教训起人来也显得毫不含糊。
“贵妃娘娘息怒,玉体要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娘娘还是先进去听皇后娘娘说话吧!”
“那就有劳知寒姑姑了!”扎西娅转身,洁白的裙裾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身上佩戴的银铃叮当作响,如同天上的神女,“容德妃,本宫劝你还是放聪明些。皇上此刻龙颜大怒,你莫要做了冤死的鬼!”
望着扎西娅的背影,隋菲菲气极。李知寒面无表情地望着跪在明鸾宫前的容德妃,眼里隐隐透着一丝不屑。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沁芸皇后纪玲珑身着大红色凤袍坐在高位,主事宫女朱砂站在她身后,小心替她揉着太阳穴,“今日本宫罚你们跪在明鸾宫的外边,是为了提醒你们,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嘉婉媛仗着自己有孕,恃宠而骄固然有错,但王宝林也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公然顶撞高位者。你们说,本宫如此做法,可对啊?”
“娘娘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教导臣妾等是娘娘的权利,亦是娘娘的责任。皇上虽允了臣妾协理六宫的权力,但臣妾自小在异域长大,对中原的一切多少有些陌生,因而还需娘娘时刻提点。”
“雪莲贵妃,你谦虚了!”纪玲珑挥手示意扎西娅坐下,“方才你在外头对容德妃说的话,本宫一字不漏,全都听见了。你做的很好,没有辱没皇上的恩典,亦没有辱没皇妃的德行。”
“皇后娘娘,嫔妾以为,今日之事全是因为平日里娘娘对我们太过宽仁的缘故。这才让有些人失了分寸,以为自己是这后宫的主子,忘了尊卑。”
“襄芳仪,你不愧是将门之女,谈吐间均能瞧出大将军当年的风范。”纪玲珑微微一笑,“不过,你说的很是在理,本宫从前的确太过仁慈了,以至于后宫都不安分了。皇上日理万机,若还要为后宫争风吃醋的事费心,本宫这个皇后,未免做的太过失职。你们记着,王宝林被贬的事算是皇上给的教训,而容德妃罚跪一事则是本宫给予的最后宽容。若以后再有这种不分尊卑,目无尊长,长幼无序之事发生,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们!”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罢了,本宫有些乏了,今日你们先退下,回去每人将《女训》抄写十遍,明日再来明鸾宫请安!”纪玲珑挥手示意众妃嫔都退下,递了个眼神给扎西娅,后者会意,停下脚步,立于一侧,“贵妃坐下吧,陪本宫说说话。”
“娘娘特意留臣妾下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你倒是个伶俐的人,若是早些嫁给皇上,也能帮本宫分担不少。”朱砂为扎西娅端上切成小块的冻梨,“尝尝吧,这冬日里能入口的新鲜瓜果也就是这冻梨了。”
扎西娅虽然猜不透纪玲珑留自己下来的目的,但看这晶莹剔透的梨子也是万分可爱,用牙签戳了一块,放入口中,又冰又甜,滋味甚好。
“多谢娘娘!臣妾在吐蕃可不曾尝过这么独特的梨呢!”
“也难怪,吐蕃远离京城,虽然物产丰饶,但这些精致的东西倒也是不常见的。”美目轻眯,自己也拈了一块冻梨送入口中,“贵妃心思细腻,日后还要为本宫多多分担才是。”
“臣妾会铭记娘娘今日的教诲,一定遵守本分,协助娘娘,管理好后宫,替皇上分忧。”
纪玲珑不再多言,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示意朱砂出去,让容德妃起身回宫,抄写《女训》。
夕阳西下,照得满地白雪也似染上了一层血色。沁芸皇后失落的面容被扎西娅看在眼里,内心叹了口气,低头垂眸。深宫的寂寞是外人难以揣测的艰辛,女人之间的争斗才是真正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