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庞馨薇回到扬州后,皇宫中的一切慢慢淡出了她的生活。起先,她还会时常问起宫里的人或事,但庞氏夫妇总是甚少谈起,年幼的她也就不再追着问了。随着年纪的增长,那幅画像渐渐被庞馨薇忘至脑后,就连在宫中度过的十几个日夜也逐渐成为过眼云烟,再不曾被提起了。
康元十一年,三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因大司空政变而被劫为人质,不幸殒命。康元十三年八月,年仅十四岁的五皇子慕毓冲随军出征东突厥,长剑在手,所向披靡,故而一战成名,赢得了“战神之子”的称号。
康元十四年,皇长子慕毓仁行冠礼,封仁王,离宫开府。皇长子一心从文,不懂武略军法,帝感其不够稳重,故并未择婚配。
康元十五年二月,西突厥派刺客行刺天献帝,年仅三岁的雪宁帝姬不幸殒命。康元十五年七月,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其母妃卷入后宫巫蛊事件而被赶出族谱,终身监禁。遭此打击,天献帝大病一场,病愈之后显得苍老了许多。储位之争愈发残酷,那先原本隐藏在底下的人物纷纷蠢蠢欲动,浮出水面。
康元十七年,二皇子慕毓之成年,行冠礼,封之王,开府独居。翰林院大学士纪秦苏之女纪玲珑,正是二八年华,自幼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淑识礼。帝心甚悦,择其配嫡王妃之位。
康元十九年,五皇子慕毓冲再次随军出征。临行前,帝亲自为其束冠配簪,封冲王,命为副帅。冲皇子得胜归来之际,帝欲觅女为其配亲,然五皇子性格倔强,极力拒绝,言暂无婚配之念,并要求以此作为唯一的封赏。帝无奈,允。同年八月,和硕惠郡主庞馨薇行及笄之礼,兰心皇后派人接其进京。
“大司农不必再多言了,本王已经同父皇说清楚了,暂时没有娶妻的意思。”
“五殿下,微臣自知小女入不得殿下的眼,然而也恳请殿下看在微臣爱女心切的份子上,让小女入府吧!”
“曾大人,我向来不愿意重复自己的话,要明白,我完全是看在你是长辈的面子上才许你进府的。此事休要再提,恕我不愿再议。”
“殿下——”大司农曾清扬居然出人意料地跪在地上,“小女对王爷一片痴心,还请王爷感念——”
“你——”慕毓冲已然是动了怒,双手紧攥,青筋暴起,“曾大人若执意要将令媛送入我的府内,那么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嫡王妃的位置她是配不得的,若非要进府,那也只是侍妾,连庶王妃都做不得!”
不再等他回话,拂袖而去。府上的管家严伯走上前,弯着腰,低着头,等候曾清扬起身。
“曾大人,殿下的脾气连皇上都劝不了,老奴斗胆,大人还是不要再提此事为妙。若是殿下真得动了怒,大人的仕途……”
曾清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冲王府。慕毓冲实在欺人太甚,自己当做掌上明珠的女儿,在他眼中居然只能做个侍妾。心下不平,愤而入宫。
“大司农,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臣斗胆,请皇上为臣的小女赐婚!”
“哦?曾爱卿的千金自是要留给天家做媳妇儿的,说说看,你看中了朕的哪位儿子?”
“微臣不敢!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只要不是冲王殿下即可。”
“冲儿?”天献帝微微眯眸,伸手扶额,满含深意地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兰心皇后,“曾清扬,你女儿曾凝倾慕冲儿的事,全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如今又来朕跟前说这样的话,朕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奴才……”曾清扬的额上渗出一层冷汗,身子几乎全趴在地上,“奴才教女无方,皇上恕罪!”
“皇上,依臣妾看,曾大人必定是在冲儿那里碰了钉子,所以才来找皇上做主的。”
“罢了罢了,你也别跪着了,起来。朕为你女儿赐婚!皇后,你以为哪位皇儿可以?”
“皇上忘了,皇长子不是尚未婚配吗?”
“仁儿?恩,他束冠也有五年了,也是该成婚了。好事成双,眼下正有一个合适冲儿的嫡王妃人选,不如一起办了喜事吧!”
兰心皇后心知慕凌霄到底偏心慕毓冲,浅笑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翌日,皇宫之内传出旨意:大司农曾清扬之女曾凝,赐婚仁王慕毓仁,为嫡王妃。和硕惠郡主庞馨薇,赐婚冲王慕毓冲,为嫡王妃。择十月初五为吉日,二位皇子共同完婚。
诏书一下,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慕毓仁在文学上颇有造诣,待人接物更是宽厚,一心想寻得一名知书达理的女子为妻,奈何皇帝挑选了曾凝为妃。且不说曾凝心仪自己的弟弟,单是她的脾气就足够让自己头疼了。慕毓冲这一次没有抗旨,吩咐手下人准备着婚事,棱角分明的脸上既看不出喜悦,亦看不出忿恨。
馨薇自进宫后,便一直居住在梦潇阁。其实她早就知道,在自己及笄之后许,娘亲就告诉过自己,自己这一生,注定要与深宫相纠缠。兰心皇后派人接自己进宫,她就明白,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她以为自己会嫁给慕毓之,哪怕是侧妃。可那卷明黄上书写的分明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慕毓冲!那个打小就不爱搭理她,出口伤人,待人冷漠,不会笑,不会心疼人的五殿下。坐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屋内的皇家陈设出神。十五岁的馨薇出落的如同天女下凡,素雅又不失高贵,单纯又带有一丝妩媚。
“馨儿,在想什么?”兰心皇后步入屋内,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心微微有些疼,“有什么话就告诉姑姑。”
“给姑姑请安!”馨薇起身行礼,扶着兰心皇后坐到尊位,“馨薇没有在想什么,只是突然一下子要嫁人了,有些不习惯。”
“馨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冲儿?”
庞馨薇低着头不作声,双手揉玩着腰带上垂下的流苏。眼神中带着一点落寞,一点忧伤。
“你喜欢之儿,是不是?”
“娘娘,圣旨上写着的是五哥哥,馨薇愿意嫁给五哥哥,娘娘不要再问了。”
“丫头——”兰心皇后上前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委屈你了,但你要记住,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莫要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