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御圣堂的女前来给您例行诊脉了。”
“还照往常一般便是，你去应付一下吧。”
“可是……”阿昌显得有些为难，慕毓仁搁下手中的书卷，扬眉等着他开口，“这一次的医女带来了徐御医的书信，说是一定要面见王爷不可。”
“徐御医？”自从被拘禁以来，每日的用度不断减少，庄亲王府几乎要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每月的例行诊脉也不过随意派遣一名医女前来，倒真是有些日子不曾有过徐音霁的消息了，“既然如此，那便领她进来吧！”
“是！”
“是徐御医有话同本王说，还是羽黯长公主托你带信给本王？”目光不曾从书卷上移开，背对着来人，“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本王现在没有也没有什么可以赏赐你的。”
“微臣不敢！”菱唇勾起，很是满意慕毓仁明显一僵的身躯，“徐御医吩咐了，要微臣好生替王爷诊脉，切不可因为朝堂上的事而忘了尊卑，致使王爷身子出现亏损。”
“你……”手中的《仪礼》掉落在地上，不可思议地转身，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微臣是御圣堂的医女，今儿个又是十五，替王爷诊脉乃是微臣分内之事，王爷好端端地怎么会追问缘由？”
“之前都不曾见你来过，今日皇上竟然准许你前来替本王诊脉，换作是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难不成王爷忘了？”自顾自地打开药箱，取出号脉时所用的药枕，莲步轻移来到慕毓仁的桌案前，“微臣不过是医女身份，去何处诊脉都是由徐御医安排的，我只需照办就是，其间缘由又岂是我可以过问的。”
“过来！”宽厚的手掌递到她面前，略一犹豫，将素手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在宫里一切都还好吗？”
“徐御医同陈御医都挡在我身前，还有谁能够难为到我？”定定望着慕毓仁的面孔，隐隐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竟是泛起了水色，“王爷，这样清苦的日子叫你受委屈了。”
“本王是男人，任何苦楚都受得。”拇指从王芊芊的下眼睑划过，抹去了尚未来得及落下的泪珠，“好端端地怎么哭了？王医女似乎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今日是怎么了？”
“微臣一想到王爷在王府受罪，自己却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心里难过，所以才……王爷，你明明不愿过这样的日子，为什么要一味地忍让，而不选择另一种方式呢？”
“你口中的另一种方式不过是流血罢了，可本王是文官，手中没有兵权，即便是有心去做，也没有办法完成。”
“羽黯长公主手下也没有可用的兵权吗？”
“若晴早已是自身难保，皇上一直想要安排昭尘远嫁和亲，羽黯长公主府周围不知被安排了多少眼线，就等着她自己出错，好让皇帝寻了由头去。本王虽是被拘禁于王府之中，比起从前，日子的确清苦了一些，但昭尘是若晴唯一的女儿，我怎么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们一家？”轻叹出声，指腹摩擦着王芊芊光洁的面庞，“芊芊，本王很高兴你一切都好，看起来比从前甚至丰盈了一些。知道宫中没有人难为你，本王便可以很安心地呆在这个地方。”
掩唇一笑，随手将颊边的一弯碎发捋到耳后，握住慕毓仁的手腕，芊芊玉指搭在他的腕上，感受着强健有力的脉搏。
“王医女，本王的身子可有不妥？”
“王爷……”不觉有些诧异，但脑海中很快闪过一丝念想，随即会意，故意提高了声音，“王爷放宽心，一切都好，并无任何不妥。只是……在饮食上不可太节省了，要加些有营养的食料，一来有助于脾胃的和顺，二来也可使耳聪目明。”
“本王熟记于心，有劳王医女跑这一趟了。”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紧闭的窗子，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冷冷哼了一声，“连医女前来诊脉也不放心，倒不如直接削去本王的爵位，然后再将本王投入天牢，省得整日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王爷乃是心胸坦荡之人，何必与那些不入流的小人计较动气？”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柔荑，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王妃一次也不曾回来过？”
“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不悦地皱眉，心里很是不满王芊芊提起曾凝，却仍旧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不愿将火气撒在她身上，“若不是曾清扬拦着，只怕曾凝早已冲入宫中，请求皇上下旨和离。”
“按理说，曾清扬并非善类，怎么会拦着王妃，不让她胡闹？”秀气纤长的柳眉微微蹙在一起，殊不知慕毓仁最爱的便是她思索时的模样，“王爷如今被拘禁，非诏不得出，对曾清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他却一直用曾凝拴着你，究竟是何用意？”
“本王眼下的处境固然凄惨，但仍旧是庄亲王的身份，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庄亲王嫡王妃，另一个是右相嫡女，你觉得哪一个说出去更好听？再者，曾清扬虽不及纪秦苏圆滑，却也在官场多年，为人处世的道理再怎么不济也学得了几分。在本王落难的时候非但不出手帮衬，反而由着自己的女儿要求和离，今后还有谁会选择帮扶他？其三，皇上对曾氏一族早有不满，不过碍于暂时没有找到可以同纪氏抗衡的人选，这才一直没有动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曾清扬不至于蠢笨到自掘坟墓，甚至毁掉整个曾家。”
“嫡王妃嫁入王府多年未有所出，生性善妒专横，为夫不尊，为嫂不恭，‘七出’之中几乎条条尽犯，王爷早该一纸休书将她贬为下堂妃赶出庄亲王府才是，却不想一直忍让至今。”
“难得听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本王惊讶！”调笑着点了点王芊芊高挺的鼻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忽的凑到耳畔，含住耳垂，玉珰冰凉的触感顺着舌尖传来，察觉到怀中女子的轻颤，喉间溢出一丝闷笑，“芊芊，你后悔吗？”
“后……后悔什么？”
“那晚的意乱情迷，你后悔吗？做了本王见不得光的女人，你后悔吗？得不到任何名分，你后悔吗？”
“我……”除去那一晚，不曾见过慕毓仁这般模样，往日里全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即便是偶尔吐露情思，也不过是一副缱绻情深的容态，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只觉脸庞发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不后悔……”
“当真不后悔吗？”
“是……不后悔。”怯生生地应下，话虽坚定，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正暗自思忖该如何摆脱眼前这种略显尴尬的局面，却在下一刻被慕毓仁打横抱起，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惊讶与羞赧，“王爷，你……”
“眼下本王无法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可既然你不后悔，那么就替本王绵延后嗣吧！”
“绵延后嗣？”
“本王希望庄亲王府的世子是由你所出，他的身上要有我的血你的肉，要是你我真正的骨肉！”
“王爷不嫌微臣出生低寒吗？”听他主动提起孩子，一时间忘了害怕，心间充盈的满是感动，“就算王爷同微臣两情相悦，可王家并非名门望族，世子的母妃若是这样的身份，王爷不觉颜面无光吗？”
“只有傻瓜才会看重家世！”怀抱佳人，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深情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姣好却并不绝色的面容，“芊芊，本王都不介意，你又在害怕什么？”
“王爷，你先放我下来，微臣有话想同你说。”原以为王芊芊只是害羞，却不想她眉眼间的神色都透露着认真与执着。依言放下怀中甜蜜的负担，一手撑着桌案，一手把玩着她的指尖，等待着女人主动开口，“若芊芊告诉王爷，庄亲王府已经有了一位世子，王爷可信？”
“什么？”闻言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说什么？”
“他叫慕皓兴，长得很像王爷。”刻意忽视了慕毓仁眼中的震惊，牵引着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小腹处，“一室芳华之后，微臣结下了珠胎，这里便有了一个新的生命。起初微臣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是害怕叫人发现会被赶出御圣堂，而是害怕留不下这个孩子。机缘巧合，陈御医竟是微臣的一位故人，他擅长妇科之道，早就瞧出微臣身怀有孕，私下里安排了一番，将微臣送出城，又利用江湖上的易容术找了一位身形与微臣极其相似的女子进入御圣堂，直至前些日子。”
“为何本王竟丝毫不知晓这些事？”
“本想要一直隐瞒下去，可王爷今日主动提及想要微臣替庄亲王府开枝散叶，再加上兴儿一天天长大，他迟早会问我要爹，这才主动向王爷坦白。”抬眸望向慕毓仁，贝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王爷，你可怪我？”
“你给了本王这么大的惊喜，本王赏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一把将王芊芊拥入怀中，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芊芊，本王一定会让你成为嫡王妃！”
“好，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