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听闻外头通传，扎西娅放下怀中摆弄着的琵琶，匆匆赶到明溪宫殿门口，蹲下身子接驾。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起来吧！”纪玲珑一反常态的寒着一张脸，身后跟着的李知寒望向扎西娅的眼神亦是含着丝丝嘲讽，步入明溪宫正殿，摒退众人，只留下掌事宫女瑶香和扎西娅最信赖的宝迦，“皇贵妃，你可知罪吗？”
“臣妾惶恐，不知所犯何罪？”
“不知？”纪玲珑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扎西娅的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现在可知吗？”
“皇后娘娘息怒！”扎西娅虽是不满，却不愿冒犯皇后，硬生生地挨了那一巴掌，顺势跪倒在地，“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明示？”金色的凤袍在明溪宫的地砖上曳过，纪玲珑在主位上坐下，扬手示意李知寒上前，那架势分明就是要用刑，“给本宫掌嘴！打到她想起来为止！”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扎西娅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一旁立着的瑶香早就吓得傻坐在地上，宝迦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朱砂钳制住手臂，动弹不得。纪玲珑冷冷望着被人摁在地上挨打的扎西娅，一双美目之中尽是痛快的神色，一改多年来宽厚贤德的国母形象。
“娘娘，已经……掌嘴二十了。”瞧着扎西娅的面颊高高肿起，嘴角也破裂开来，李知寒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向高位上的沁芸皇后的意思，“还要不要继续……”
“这么快便掌嘴二十了？”护甲轻轻划过面颊，颇为怀疑地瞥了扎西娅一眼，“皇贵妃，莫不是你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究竟所犯何罪吗？知寒跟在本宫身边久了，下手没个轻重，若是再打下去，本宫担心你的这张脸怕是要毁了！”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称了娘娘的心意？”倔强地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纪玲珑，“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娘是一国之后，掌管后宫，若是想要臣妾死，臣妾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与其这么耗着，娘娘不如给个痛快！”
“放肆——”
纪玲珑没料到扎西娅敢如此冲撞自己，不由得怒由心生，正巧望见一旁搁置着的琵琶，抓过便朝着女人砸去。扎西娅下意识地一躲，却仍旧没有避开，额上重重地挨了一下，顿时见了血。
“娘娘——”宝迦见主子受伤，用力挣脱开朱砂的禁锢，扑倒在扎西娅的身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娘娘——”
“宝迦，本宫没事！”强撑着一口气，没让自己就这么晕倒在皇后的面前，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身子，痛意阵阵传来，扎西娅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就要随着涌出的鲜血被抽空，“娘娘，臣妾就算……是死，也该……死个……明白吧！”
“扎西娅，你以为本宫是皇上吗？会受到你的蛊惑，轻易被你这个样子所蒙蔽？”不以为然地走到扎西娅面前，用力扳起她的下颌，“蛮夷人的女儿果然上不得台面！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情？若不是你吐蕃公主的身份，真以为皇上会喜欢你是不是？不过本宫倒是要谢谢你这蛮女的身份，到底是和亲来的女人，就不要妄图谋求本宫的后位了！”
“臣妾……根本不稀罕！”
“呸！”纪玲珑对着扎西娅啐了一口，“你当本宫这个皇后是傻子吗？若是信你这样的鬼话，本宫这个皇后还是趁早让贤吧！说——你安排恭怡亲王同九章亲王世子私下会面究竟有何目的？”
“皇后娘娘以为……臣妾有何……目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沁芸皇后已出现了重影，“臣妾……”
终是没有说完，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宝迦手忙脚乱地查探她的气息，知觉气若游丝。
“娘娘！”李知寒扶了一把身形一晃的沁芸皇后，显然也是被眼前的状况弄乱了阵脚，“还是快宣太医吧！”
“是……是……”纪玲珑的护甲掐在李知寒的手腕上，额上渗出涔涔冷汗，“来人！快宣御医！”
纪玲珑焦急地在明溪宫的正殿内踱步，徐音霁看到扎西娅时便摇头直说不好，眼下已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出来，想来情况不是太妙。
“纪玲珑，朕瞧你是越发放肆了！”
宣帝慕钰之怒气冲冲地踏进明溪宫，径直走到沁芸皇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女人，遏制着自己浑身的怒气。
“臣妾给皇上请安！”
“请安？”伸手钳制住沁芸皇后的下颌，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凤眸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朕看你巴不得朕不得安稳吧！”
“皇上息怒，臣妾不敢！”
“不敢？朕以为皇后什么都敢！”一把丢开沁芸皇后的身子，李知寒想要上前扶起主子，却被慕钰之一脚踢在心窝，趴到在地，咳出一口血来，“身为皇后，理应为众妃之表率，谁允许你滥用私刑的？就算是惩戒后妃，你也该有个分寸！莫要告诉朕，你根本不明白皇贵妃的身份！她可是吐蕃与天峪和亲的公主！是吐蕃王最得宠的女儿！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以为天峪和吐蕃之间还有和平共存的余地吗？”
“皇上教训的是，臣妾……臣妾糊涂了！”
“一句糊涂便能轻易放过你，朕就不是慕氏子孙！”慕钰之扬手拔下了沁芸皇后发髻间的凤钗，三千青丝散乱开来，“纪玲珑，你最好祈求皇贵妃平安无事，否则不单是你的后位不保，连你父亲纪秦苏的相位，只怕也要让贤了！”
“皇上——”沁芸皇后伸手扯住龙袍一角，满脸是泪，仰头望着怒不可遏的宣帝，苦苦哀求，“皇上，这一次是臣妾糊涂，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不要牵连父亲啊！皇上——”
“你给朕住嘴！”不耐烦地踢开她的手，心烦意乱地将宫人呈上的茶水打翻在地，“来人——皇后凤体欠安，将她送回明鸾宫修养，后宫的大小事宜暂时交由素绡长公主掌管！”
“皇上——”一旁地李知寒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抱住宣帝的腿，不住地磕头，“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娘娘这么做是事出有因的，是皇贵妃背叛皇上在先，娘娘惩处在后啊！皇上，娘娘对皇上是一片真心，娘娘是为了天峪啊——”
“你说什么？”手掌掐住了李知寒的脖子，单手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凤眸中充斥着想要杀人的火焰，“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皇后都还没开口解释，倒要你来显示自己的忠心！”
“皇……上，奴婢……咳咳……奴婢……不……咳咳咳……敢！”
“皇上——”
宣帝还想动怒，却见徐音霁从内殿走出，身后跟着医女王芊芊，二人均是一脸的惋惜与愁苦。
“皇贵妃如何了？”
“回皇上，皇贵妃娘娘的额头受到重击，再加上本身的体质比较特殊，又受了惊吓，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短期内会出现记忆上的障碍！”
“什么？”松开抓住李知寒的手，紧攥成全，额上青筋暴起，“你是说，皇贵妃会出现失忆的症状？”
“不，微臣的意思是，娘娘对事情的记忆和对人面容的识别会出现障碍，简单地说就是娘娘会记不住人和事。”
“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让皇贵妃恢复？”
“这……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徐音霁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皇贵妃娘娘的病要靠她自己，微臣实在不知要用多少时日才能令娘娘恢复。况且……”
“怎么，除了记忆障碍，皇贵妃的身子还有别的问题？”
“皇上，娘娘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你说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徐音霁的一番话震惊不已，扎西娅居然身怀有孕，而沁芸皇后的一番责难竟令她小产。心知自己难逃一劫，纪玲珑认命地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宣帝一步一步走向纪玲珑，冷冷凝视着自己的皇后，良久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明溪宫正殿内的人均是大气不敢出，屏息凝眸等待着皇上对皇后的惩罚。终于，慕钰之扬起手掌，重重地给了沁芸皇后一耳光。那一巴掌力道极重，纪玲珑甚至听到了牙骨碎裂的声音，没有哭喊，只是默默流泪。
“传朕旨意：沁芸皇后滥用私刑，致使龙裔有损，有伤妇德，实不堪为后宫表率。念其与朕少年结发，且为皇长子生母，今网开一面，仅褫夺封号，废除凤印，于明鸾宫面壁思过，潜心礼佛，无诏不得出。掌管后宫之权暂交由羽黯长公主，皇长子送由明兰台霜贵仪抚养。明英台云修仪晋从二品昭仪，待产下龙胎后晋妃位，赐协理六宫之权，同长公主一起管理后宫！”
“臣妾……谢皇上恩典！”
重重地叩首，拖着自己不住发抖的身子，皇后慢慢走出明溪宫，抬头注视高悬的烈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