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兰羽飞、叶凝玉酣战整日,因过于疲惫,慕容天南与慕容和便在叶府歇息一日,翌日启程返回金陵,直至夜晚方归。
两人一回来,迎面便遇见在正厅摆放刚买回的瓷器的慕容逝。慕容逝一见两人,漆黑的眼中透着惊喜,放下手中瓷器,走近二人,道:“爹,哥,你们回来了?如何,切磋得怎样了?”
慕容天南缓缓吐出一口气,但笑不语。慕容和看了一眼父亲,便先开口对慕容逝详叙战况:“起初我与爹联手时,为表公平,爹只用了三成功力,却不想险些被他们击败。后来,爹为了看看他们的上限,一人全力与他二人对抗——”
慕容逝大惊,多年来除杨绪外,能让慕容天南全力而为的对手寥寥无几,便是华家主华茜,尚未让慕容天南用过全力。诚然,华茜与之交战时,亦未曾用过全力。
即便如此,叶兰二人的联手,展现出来的实力亦是让慕容逝咋舌。
“若是如此,初芽之实力当可好好期待一下了。”慕容逝笑道。
慕容天南摇了摇头,观其神情,他似乎并不满意。“……玉儿那丫头仍旧太过暴躁,容易坏事。刚极易折的道理,她始终难以悟得。”
慕容逝苦笑一声,道:“叶姑娘天性如此,难以更改。但逝儿认为,亦不需强行更改。”
慕容天南一挑眉,问道:“哦?难道逝儿有何良方?”
慕容逝却并未正面回答,只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道:“待两家交战之事,若能有叶姑娘出力的机会,逝儿自有办法。”
慕容天南不禁莞尔:“呵,你这孩子,竟还会卖关子了?我倒是有些好奇,到时你会如何做。”
“——对了,爹,日前青峰得到消息,傅前辈高徒已出师,此时他正往金陵城赶,不日后就会到达金陵,正式加入初芽,为慕容家效力。”慕容逝忽而想起前一日慕容青峰所言,便将消息告知了慕容天南。
慕容天南听罢大喜,忙追问道:“哦?甚好!那玉观真人的徒弟呢?”
慕容逝道:“近几日妖洞之乱难以消除,清心派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自是以消除妖洞为先。是以清莲真人或许会等妖洞清除完毕,方才会到金陵城来吧。”
一提起妖洞,慕容天南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近几日,城郊处毫无规律地出现一两个诡异洞口,从洞中会出现一些从未见过的妖魔,威胁着周遭百姓的性命。
要根除妖魔,须得破坏妖洞。然那妖洞不知是用什么做成,刀枪不入,甚而还能吞金,哪怕只是一个妖洞,要将其破坏亦是颇为耗费人力。
唯有慕容逝的阵法,和夙然的香囊灵气,可较为快速地清除妖洞。由此推出,须以灵力击之,方可有效。
然妖洞位置不定,慕容家势力范围又广泛,光凭母子二人,难以将所有妖洞清除,而慕容家境内其余世家实力不够,便是处理从妖洞中跑出的怪物亦是吃力,更遑论破坏妖洞。
听闻清心派正以清除妖洞为先,慕容天南自然同意。如此一来,他肩上担子自可少一些。
“晚些书信与玉观真人,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慕容天南一边叮嘱慕容逝,一边从正厅移步到中院。
慕容天南话音刚落下时,三人正在劲松堂前。他正欲抬步走上劲松堂前阶梯,后院忽然由远及近飞速传来一个少女声音,直击三人耳膜:“二哥哥!你快帮人家教训下慕容青峰,他输了耍赖——”
慕容和乍然听到这声音,身体猛地一震,慕容天南面现好奇之色,同慕容逝一同朝着从后院跑出来的女孩看去。
一看到那女孩的模样,慕容天南神色大变。
而从后院跑出来的杨凤艾,自然是也看到了刚回来的慕容天南和慕容和。她一双火红的双眼发出惊喜的目光直接射向慕容和,喜道:“靖!哇,靖,你终于回来啦!”
见到“死而复生”的杨凤艾,慕容和面色发白,对杨凤艾的呼喊没有给予任何理会,加之他忆起不久前自己因触犯家规而被罚,只别过头,不去看她,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而她一声“靖”,加之一身纯色的红,更是印证了她的身份。慕容天南脸色铁青,大步逼近被他那汹汹气势吓得小脸苍白连连后退的杨凤艾,厉声喝道:“你——!你难道是……杨家小公主?!她怎么会在此处?”
他勃然大怒,拔出佩于腰间的太阿剑,直指杨凤艾喉头,“杨家狗贼,竟然敢出现在府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慕容和一惊,带着惊恐的神情看向慕容天南,意欲出手阻止,却被慕容天南注意到自己的意图,他目光狠狠刮过慕容和,凌冽似剑,让慕容和全身变得僵硬。
较之慕容和,慕容逝却是少有顾虑。眼见慕容天南起了杀心,他一个箭步闪身至杨凤艾身前,抬起双臂将她挡在身后。
他这般举动,自是惊到了慕容天南与慕容和。
“逝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知你身后为何人?!”看着距离自己剑尖不过数寸的儿子,慕容天南急怒攻心。甚而他眼见那杨家妮子在慕容逝挡在她身前时,整个人立马便抓住慕容逝的衣襟躲在后面,更是气得面色发青,“快让开!莫要让那杨家妮子伤了你!”
慕容逝皱眉摇头,道:“爹,凤艾是逝儿的朋友,她不会伤害逝儿的!”
“朋友?!”慕容天南眉头紧拧,“慕容家人,如何能与杨家人称朋道友?让开,留不得她!”
他太阿递出,直抵慕容逝心口,欲喝退慕容逝,却不料慕容逝身子依然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这一幕,恰巧被从后院走出的慕容青峰和夙然母子二人撞见。
适才慕容青峰一直在后院同杨凤艾玩“抓签”,玩到中途,杨凤艾大叫慕容青峰耍赖,先行跑出去找慕容逝告状。
慕容青峰正气得跺脚,忽然听到中院骚动,母子二人不知发生何事,便赶了过来。
眼见丈夫的剑尖抵着儿子胸前衣襟,夙然变了脸色,大叫:“天南!你在做什么?你怎可对你儿拔剑?”
慕容天南眉头下压,并未回应夙然,而是冷冷对着慕容逝:“我再问你一遍,你让是不让?”
慕容逝决然摇头,道:“凤艾一未伤我慕容家人,二未伤慕容家境内百姓,三未知晓两家之间恩怨。她这般,又哪里是敌人?既非敌人,即是友人,逝儿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朋友!”
“好……好,既然你执意护她,那便休怪我不客气!”慕容逝维护杨凤艾之心如此决绝,彻底让慕容天南翻了脸。
太阿剑芒闪动,映照着慕容天南眼中的怒火与杀意。一道剑光闪过,直刺慕容逝与杨凤艾。
这一下,慕容和终于按捺不住,口中急呼:“爹,不要——”
他抬步拔剑,欲阻止慕容天南,却不想一道鹅黄蓦地闪过,直击太阿剑芒,将太阿剑直接撞飞了去。
鹅黄停下,现出夙然的身形。她那温婉美丽的面庞上隐隐现出一些银白色的波浪形纹路,衬得她面上怒容更甚。
她右手托起,手心上浮着一只精致的香囊,囊口打开,飘出若有若无含着淡香的银蓝粉末。她的裙摆无风自动,银发飘于半空,身后有仙光透出,宛若天女降世。眼中隐隐的那一点橙色此时宛若烈焰一般爆裂开来,足见她的愤怒。
“天南,你竟敢在我面前伤我儿子!”夙然朝着慕容天南厉声喝道,“不论是谁,在我眼前伤害我的儿子,我绝不姑息!即便是天南你也一样!”
攻势被妻子挡下,加之眼看着夙然动了神怒,慕容天南似终于清醒了一些一般,他高大的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
他目光变得略有些涣散,对着夙然道:“然儿……连你也要阻我吗?”
夙然眼睑微垂,道:“……天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为何你们都要拦我……都要护着她?”心中一直坚守的某个信念被动摇,令慕容天南骤然间变得茫然无措,“难道……错的是我吗?”
看着慕容天南那样,夙然眉头微蹙,终于不忍心眼见丈夫如此。
她脸上银白色纹路消失,仙光隐去,收了香囊,缓缓朝慕容天南走近,伸出两手轻握他的双臂,轻声道:“天南,可清醒些了?你知道吗,你刚刚差点……就杀了你心爱的儿子啊……”
夙然此言,如当头一棒直击慕容天南内心,让他全身颤抖。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妻子,又看向惊魂甫定的慕容逝,他的儿子此时目光虽然依旧坚定,一张脸却白得仿佛那白石地砖。足见适才那一下,让他受惊不小。
看着慕容逝那张苍白的脸,慕容天南心里蓦地沉下。他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看着沉默的父亲,慕容逝压下心中的惊,缓缓朝慕容天南走近,开口说话时,发现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他原本的声音:“爹……逝儿愿以性命担保,凤艾绝非您所想的那样。她连两家之间争斗缘由尚且不知,只从小被简单灌输了‘慕容家人都是敌人’这个理念,其余的她一概不知。
甚至……此番她来找哥,一路上即使受人欺凌,也从未出手伤过他人……
不是所有的杨家人,都是罪无可赦的,爹……”
慕容天南抬眼看着慕容逝,又将目光绕过他,直指他身后那小脸惨白的杨凤艾。“……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一月前……你不是死了吗?”
被慕容天南盯着,杨凤艾吓了一跳,也不敢卖什么关子,和盘托出:“我……我……当时吃了万爷爷做的离魂丹,吃了之后会陷入假死状态,药效长达一个月,所、所以……”
“呵……”慕容天南埋首冷笑一声,弯腰拾起被打落的太阿剑,还剑入鞘,身子对着劲松堂,“然儿……逝儿,同我进去……”
夙然与慕容逝对视一眼,朝慕容天南颔首,跟着他一同进了劲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