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日,紫竹兄长,亦是紫家家主紫箫,一清早便出现在了慕容王府的正厅。
紫箫是紫家新一任家主,因其父在两年前匆匆去世,使得他不过总角之龄便不得已地接手了紫家家主的重任。这两年,为减轻他的压力,慕容天南时常从中帮忙,以助紫箫越过匆忙上位所面临的种种困境,此种情况不过持续了三个月,紫箫便能独立处理所有家事。两年后,紫箫虽也不过舞勺之年,却也已然是一位颇有治家之力的家主了。
他朝着陪同他一起前来的慕容家草木兵言谢。待那两个草木兵离开,慕容天南与妻儿才一同到了正厅,紫竹也跟在后面。一看到紫箫,慕容天南夫妇二人眼中自然流露出关爱之色,像见着久不归家的儿子回来了一般。
慕容兄弟绕过夫妇二人,朝着紫箫便扑了过去,紫箫有些猝不及防,慌忙从怀里拿出两只备了许久的玉麒麟送给兄弟二人,当作是补送的生辰贺礼。
收了礼物,两兄弟显然并不满足于此,慕容青峰缠着紫箫,一脸希冀:“箫哥箫哥,大食那边什么样啊,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呢!”慕容逝亦对大食很是向往,对他而言,那是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见两兄弟紧抓紫箫不放,夙然笑骂:“真是两个急性子!先让箫儿吃点东西,有什么想问的,慢慢问就是了。”
原来细心的夙然早已察觉,现下时辰尚早,紫箫匆忙赶来,定然并未进食。夙然话音落下,紫箫便同慕容家人和妹妹一起到后院吃饭。若天气尚好,在后院吃饭便是慕容家长年保存下来的习惯。
吃到半饱时,慕容天南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紫箫:“箫儿,刚从大食回来,处理何事去了,如此匆忙?”
紫箫听罢,放下筷子和馒头,小脸严肃地看着慕容天南。“表叔,箫儿正是要与您说起这事。”
慕容天南“嗯”了一声,不动神色地继续喝着茶,道:“你说吧。”
紫箫道:“您知道,即便箫儿不在江都,紫家镖队依旧会按正常流程进行运镖工作。前两日紫家镖队送货至青州时,严镖头察觉到青州张家行动颇为诡异,似有图谋不轨之举,我一回去,严镖头便将此事告知于我。表叔您知晓严镖头,若非重要之事,他向来不会亲自上报。箫儿认为兹事体大,是以这十日一直在调查张家,发现确有一些蛛丝马迹,但却始终难以寻得其行不轨之事的证据。箫儿寻思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事定要告知表叔您一声方才妥当。”
“哦?”慕容天南放下茶盏,微微挑眉。张家是从属于慕容家的一个世家,坐落于金陵城西约莫八十里的青州。张家行事一贯低调谦卑,对慕容家马首是瞻,此乃张家表面上的表现。
慕容天南了解这个侄儿,他虽年纪小小,却思维严谨,且惯凭实据说话。慕容天南相信他此番忽然这么说,定然有因。“怎么个诡异法?”
紫箫道:“紫家与张家的草木兵情若手足,每次我们去青州城办事,紫家镖队与草木兵与张家草木兵都会趁机小聚。可近日紫家镖队与草木兵去青州城送货,偶然也会遇到张家的草木兵,皆是打了个招呼便走了,毫无从前那般热情。更奇怪的是,听闻他们一见着紫家的人,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免与之见面……”他说到这,微垂着头,看着似有一些不自信。“箫儿以为,是否是因箫儿还太稚嫩,还未让紫家在他们心中完全建立起信任来呢?”
“明显不是啊!”慕容青峰嘴里还咬着馒头,听紫箫质疑自己能力,他眉头狠狠一皱,道,“是张家本身就有古怪!箫哥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的情报网一到张家那就断了!神神秘秘的,一个三品世家,搞得跟当年的羽家一样!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在鼓捣什么东西!”
“把馒头吃了再说话行不行?”慕容逝白了慕容青峰一眼,骂道。
慕容青峰却并未将哥哥的责骂放在心上,他像是打开了发泄口一般,吞了口中的馒头,开始嘀咕:“哼,哥哥,你知道吗,最近咱家境内怪事太多了!张家像个没缝的鸡蛋一样,半点消息探不出不说,银家还满门莫名被屠,整个银家府上居然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一点线索都查不到,真是气死我了!”
慕容逝微微皱眉,银家之事他也有所耳闻,一朝间满门被屠,凶手未知,金银财宝全都被搬走。偌大府邸空无一物,成了慕容家境内一大悬案,迟迟未能得到解决。
“我决定了,我现在就出去,再去调查一下银家的事!不调查清楚,我连蛐蛐都不想斗了!”慕容青峰越想越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囫囵吞枣吃了,又喝了一碗白水,便从石凳上跳下来预备离开。
慕容逝点头道:“嗯,你多带点草木兵跟着,万事小心。”
慕容青峰点头道:“放心吧!”说罢他便匆忙离开了。
慕容青峰刚离开后院,正好与一个慕容家草木兵擦肩而过。那草木兵同他行了一礼之后,便匆忙奔近慕容天南,他的手里拿着一封信。“家主!有您的信,是张家主寄来的。”
“张家主?!”紫箫心头一惊。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容天南神色淡然,道:“给我吧。”草木兵连忙递出了信。慕容天南将其展开看,其中写道:“慕容家主亲启:不日前张家偶寻得一宝,欲将其赠与慕容家,然宝物搬移不易,路途恐有损,是以需家主亲来验货,若家主满意,此后由张家安排将宝物运回金陵。还请慕容家主赏脸。”最后落款张聚成。
“表叔,信上都写了什么?”看慕容天南开始将信纸折叠起来,紫箫连忙问道。
慕容天南淡淡道:“说有一份大礼要送我,让我去张家看看。”
“大礼……”紫箫心头涌上不安,“哼……听上去,还真是个‘鸿门宴’啊。”
慕容逝连连点头,道:“是啊,而且竟言明要爹爹亲去一趟张家……逝儿觉着,正好也要调查张家是否行为有异,不如我们便顺势应了这邀请,去赴约吧!”
慕容逝话语中的“我们”二字,令慕容天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逝儿言下之意是……你也想去?”
慕容逝一点头,笑道:“嗯,逝儿觉得有点意思。”
“可是阿逝,那样会很危险。”紫箫皱眉。自小到大,慕容逝在他眼中犹如精美瓷器,是被慕容天南着重保护起来的继承者,是慕容家的未来,他不可有半分损伤。
慕容逝摇头道:“箫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日后我终要自己处理这些,不如从现在便开始历练。”
慕容逝的话语,让紫箫无言反驳。慕容天南忍俊不禁,伸手拍在慕容逝的脑门顶,道:“嗯,那到时你便同我一起去青州——”
“爹爹,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便去青州吧!”慕容逝迫不及待地说道。
慕容天南一挑眉,念着慕容逝大约是因从未去过青州,便对青州充满期待。他脸上神色稍稍变了变,道:“急什么,须得等我先同张家主回一封信才能——”
“不,爹爹。”慕容逝小脸变得严肃许多,“我们直接去。”
看着慕容逝那认真的神情,慕容天南心中一凛,打消了此前对慕容逝的猜想。以他对这儿子的了解,他露出如此神情,语气坚定如斯,定然有所想法。他沉默思索片刻,“嗯”了一声,站起身,回身对着夙然,“可。然儿,我这便同逝儿与箫儿出发去青州了。”
夙然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慕容逝身前,微俯着上身,轻抚他的脸蛋,“逝儿,要听你爹爹的话,可不许乱来,也不许离你爹爹太远了,知道吗?”
慕容逝朝着夙然一点头,道:“嗯,逝儿答应过爹爹,定会听话的。”语毕,他便随着慕容天南与紫箫,带着几个慕容家和紫家的草木兵,预备前往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