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野惊道:“怎么了怎么了?王爷去了一刻,怕是快要碰到可贺敦的人了……”
青瞳沉声道:“我们大家都疏忽了!五百人对两百人,那边兵刃相交的声音能这么密 集吗?”乌野顿时变得面无人色,东南方向传来的兵器相撞声当当当当响个不停,衬着呼
喝和惨叫声,仿佛战斗无比激烈一般。
可是浓雾中,他们是怎么分清敌我的?还能准确找到敌人的踪迹,所有人都立即捉对 厮打起来了?
即便是马匪蓄谋已久,能准确插入可贺敦的队伍与他们厮打,弄出这样敲锅打铁般的 声音,但是刚刚开战时声音这样密集还说得过去,打了这么久,双方无论哪一方总要死人 吧,人数岂能一直这么多?战斗的声音又岂能一直没有变化?
乌野颤声道:“难道是可贺敦自己搞的鬼?他们为什么……”
青瞳道:“他们诱阿苏勒前去,难道还能有好意吗?自然是想害他了!” 乌野惊怒交加,喝道:“就凭两百人想留下振业王?真是做梦!”
“何止两百,如果我没有料错,突然出现的马贼必然也是可贺敦的士兵!海蓝珠说人 数五百你就信吗?你在明他在暗,如果我是可贺敦酋长,知道你们有三千人,他准备一万 人也不会放心!所以定然还有埋伏。我虽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埋伏,总之拔密扑既然做了 这件事,那就没有退路,他一定有极大的把握让阿苏勒死!”
乌野心中大骇,却还心存一丝希望挣扎着:“他伤了振业王的性命,不是把可贺敦全 族老小都送上了绝路吗?”
青瞳的脸色冷静下来:“没有人会知道是他们干的。振业王运气不好,在草原上遇上 声名鹊起的马匪,那有什么办法?卓木尔、额那纥那些族长一定能做证,马匪是多么厉 害,振业王遇上他们死得不冤枉!”
她沉声道:“也许再过一会儿,拔密扑就会哭着喊着跑过来,假装根本没看见阿苏勒 接应的队伍。这么大的雾,马匪骑兵不止一路,振业王的骑兵被另一路马匪缠住了,你能 说出什么来?等你找到他的时候,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他们厮杀都是做戏,自己人毫无损伤,怎么能瞒得住人?”
青瞳摇摇头:“拔密扑带出来的二百人,必定都是弃子死士,他首当其冲,一定要做 出损失惨重的样子来,怎么会毫无损伤?很可能连拔密扑自己也要弄下不轻的伤势。”
这个可贺敦酋长在草原上以谨慎胆小著称,忽颜皇帝选择可贺敦部落深度合作也有一 部分原因是拔密扑的胆子小,野心不大。自从他唯一的儿子拔凌铎穆尔死在萧图南手上, 他也隐忍下来,拔密扑酋长在草原上的胆小忠心的名声就更加远播。
乌野还存着一丝希望,道:“拔密扑未必有这么狠……”
青瞳沉声道:“施政的人无情,带兵的人不义,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能当棋手, 大部分只是棋子而已,你也征战多年,又有什么奇怪的?你记住,忍人所不能忍,则必图 人所不能图!”
乌野冷汗涔涔而下,慌得六神无主:“那……该如何是好?王爷岂不是……岂不
是……”
“别慌!我还有办法!”青瞳面色沉重,道,“如今我们唯有也借助这场大雾,拔密 扑看不见,本来不能确认接应他的一定是阿苏勒自己。如果是我,就会安排一队人,等 我们分兵出去之后冲营!这队人必然不会少,但海蓝珠刚刚吹的那个恐怕就是报信的, 他现在就会知道阿苏勒已经领兵出营了,这些人现在应该刚刚得到消息,正往阿苏勒那 边围过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 “乌野,你跟着我来,我们从另一个方向走,要叫他们误会我们才是振业王!先将拔
密扑留在这边的人引开,至少要让他们弄不清情况,不能从容布置!” 乌野有些踌躇:“属下自己去吧,请您留下来,免得遇险!”
青瞳冷冷看了他一眼:“出去之后你要往哪个方向走?怎么让可贺敦人误会你才是阿 苏勒?引来埋伏的人之后你要怎么办?我若一一给你说明,阿苏勒大概也已经落入陷阱 了,他都已经明白说了,他死了我恐怕也活不成,为了我自己的命,我也不放心你去!”
乌野面上一红,道:“是。”
青瞳看了一直瞪着眼紧跟着她的裨将,心道此人倒是一心一意,用西瞻话道:“你去 看着海蓝珠,一定不能让她走了,必要的时候,她或许还有用处。”
谁知那裨将鼓着硕大的眼睛道:“不行!王爷要我看住你!” 乌野急道:“这是王妃,叫你去就去!”
那裨将仍是摇头,只是说:“王爷要我看住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了!”青瞳喝道,“那就你跟着我!乌野你留下,你的马给我!等我引开敌人,
你立即拔营向西,百里外等候,我和振业王摆脱了敌人就去和你会合!”然后她俯下身, 用汉语在乌野耳边说:“海蓝珠要问,就说我逃跑,这些人是追我去的!”
说罢拉过乌野的战马纵身跃上,这一下干净漂亮,青瞳骑过的都是胭脂砚台那样顶级 的良驹,论骑术,早已不在这些几乎生长在马匹身上的士兵之下。乌野这匹战马虽然比不 上胭脂,但在士兵中也是顶好的了,这一下上跃更显得人精神,马漂亮。几个邻近的西瞻 士兵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那裨将倒是极听话,答应一声,立即跃上战马,双眼却仍旧毫不放松地盯着青瞳。乌 野呼喝一个,叫齐一个五百人的中队。好在那牛眼裨将带的正好就是一个中队,五百人都 在他周围不远,瞬间就集合完毕,在那裨将的命令下,越过掩体,一起冲向浓雾。
海蓝珠早被这边动静惊到,奔了过来,叫道:“乌野将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乌野心中有了芥蒂,再看过去便觉得她的表情颇不自然,跟在她身后的那十几个可贺 敦人目光闪烁,神情慌乱,显然突逢变故,不知如何是好。
乌野看着她,装作有些尴尬道:“这个……我们看管不周,青姑娘趁机逃走了,这是 王爷交代下来的人,一定要追回来!”
海蓝珠一怔:“她不是王爷的女人吗?”
乌野干笑两声,才道:“抢来的,呵呵,抢来的……”心道自己也没说错,的确是王 爷抢回来的,只不过前后数年,两人之间无数渊源,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海蓝珠刚松了一口气,却见掩体之后,一匹马跟着一匹马,竟然越来越多的人跃出 去追,出动了上百人还没停下来,她又神经一紧:“追一个女人……要一百个人还不 够吗?”
乌野道:“远远不够,郡主不知这个人有多重要!”
海蓝珠神情放松地哦了一声,一匹匹跃出掩体的战马终于停下来,海蓝珠刚刚心头一 松,随即见乌野低声吩咐下,西瞻士兵人人口口相传,开始收拾营帐,浓雾中,都是忽隐 忽现忙碌的身影。这些人的动作海蓝珠并不陌生,那是要起营前行的样子。
海蓝珠惊道:“乌野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不等振业王回来?”
乌野道:“这是行军计划,不方便叫郡主知道,不过郡主你别担心,这样一布置,消 灭马匪就更有把握了。”
海蓝珠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转过头去,装作漫不经心地摸出鸽哨,道: “许久了,我担心爹爹,要给他报个平安。”
“呜——”声音刚刚出口一半,就被乌野伸手按住,他微笑道:“郡主,你这鸽哨的 声音太刺耳,恐怕会扰乱行军鼓,还是等见到酋长,你再亲自和他说吧。”
海蓝珠面色白了一白,却见乌野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似乎并无恶意,她只好也笑了 笑,两只手却不禁慢慢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