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妖息顷刻消失,看着澹台炎消失的背影,端王的目光划过深思。
“爷爷。”
另一端,宓千雪怔怔的看着宓崇武带着宓曦离开,唇角划过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亲爷爷,在父亲被处决时没有出现,在大哥被流放时也没有出现,却在宓曦被指婚的时候出现。
呵,他带宓曦走的身影多么洒脱,多么绝情,她这个亲孙女还跪在地上,他就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遥遥看着宓宏自尽的血迹,眸光骤然冷下,宓千雪双手紧紧握住,掌心渗出殷红的血砸在地上,从地上缓缓站起,散落的发被风吹起,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讽刺道:“端王妃被人带走,端王还有闲情逸致?”
“宓家已然破落,宓二小姐还有心情与本王玩笑,倒让本王刮目相看。”端王温润的唇轻轻扬起,和煦的声音却仿佛毒蛇一般缠住宓千雪的心,宓千雪冷冷一笑,英气娇媚的脸庞浮现滔天恨意,面向端王,一字一句道:“只要大哥还活着,只要我还在,宓家就永远不会倒!”
迈着脚步走了两步,宓千雪忽然站住了身,阴冷道:“日后还请端王不要叫我二小姐,宓家大小姐?宓曦她不配!”
天空盘旋着阴鸷的鸠,端王抬头看了一眼,脸色赫然冷下,对身后人道:“去抓,抓到赤练宫的人,问出澹台炎的身份!”
“澹台炎?那西凉那边?”身后小厮诧异的对端王看着,端王目光陡然锐利,惊得小厮连忙低头。
“父皇可很久没发这么大的脾气!再者,那位东主和父皇之间,给人感觉很不同。”端王轻轻眯着眼,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一抹算计从眼里涌出。
“是!”身后人明白主子有了谋划,再不说其他,恭敬弯腰告退,走了几步,撞到方才忽然消失的卫翎,赶忙道歉,“五皇子恕罪。”
“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去去去,赶紧滚!”卫翎说着就伸腿踹了一脚,抱着满怀的果子糕点惊愕的站在场地中央,见到端王还在连忙凑了上去,“二皇兄,好戏呢?人呢?都没了?”
看了一眼满头稻草的卫翎,端王压下了眼里的嘲弄,优雅道:“西凉来了国书,三皇子不日就到,父皇带着人回了皇城,商量对策。”
“西凉?是不是有关白家?”卫翎惊讶的怀里的果子咚咚掉在了地上,一双桃花眼满是忧虑的看着端王,“这次谋反的人都是二皇兄你平定的,捉拿白家的通缉令也是你下的,那要是西凉皇族来人,岂不是要拿你试问?”
气温忽然下降,端王的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卫翎,卫翎像是被吓到一般向后退了几步,颤声问道:“二皇兄你不会生气了吧?”
乌黑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卫翎,卫翎看着像是真心在担心他的样子,但每个字都听着让人无比烦躁,端王脸上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微微吸口气,缓缓绽开了一抹笑,“没有。”
“你说的没错,所以本王应当向父皇请罪。还要多谢五皇弟的提醒。”端王沉着气出了大理寺,挥起的衣袖狠狠甩在了卫翎的脸上,卫翎慌忙一避,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吓死我了,要是被打到,我这如花似玉的脸可就没了,你说是不是四姐?”
卫翎说着就回头看向“卫瑾”,笑的一脸灿烂。从澹台炎来就一直隐藏在角落的“卫瑾”忽然被点名,淡漠的脸闪过不自然,心虚的撇开了头,冷声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你三皇兄。”
“得了吧,你要真是三皇兄,根本就不带搭理我!”卫翎嘿嘿一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泥往“卫瑾”脸上一抹,看着“卫瑾”气急败坏的擦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俊朗秀气的脸笑得一脸得意,“四姐,你看,露出真容了吧!”
“你给我擦得什么!你找死是不是!”清丽婉转的声音恼怒的响在空中,随着擦拭的纸巾落下,银铃气的眼睛浑圆。
卫翎嘿嘿一乐,惦着手里的泥土笑嘻嘻道:“四姐别紧张,我只是在这泥土上倒了点消颜粉。”
“这东西从哪来的?”丢了手里的纸巾,银铃气冲冲的朝卫翎走,卫翎得意洋洋的挑眉,“我自己研究的!你可别小瞧了,所有的易容术在这消颜粉面前无所遁形!”
“每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玩这些没用的,跟我走,看我不好好教训你!”银铃被卫翎那欠揍样子气的鼻子冒烟,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将他拖走,想起宓曦盯着她的眼神以及澹台炎意味深长的那一瞥,寒毛一束,揪着卫翎耳朵的力道更紧。
难道他们都看出来了?
“别别别,轻点轻点!”卫翎手忙脚乱的抓住银铃的手腕,委委屈屈的求饶,“我晚上还要见师傅,四姐你就饶了我吧!”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诺大的大理寺瞬间就剩下一个人,宓可琼捂着胸口从地上颤抖的爬了起来,脸上含着泪惊恐的看着空荡荡的大理寺,踉跄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宓宏自尽的地方,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迹,抬起脚恶狠狠地踩了下去,剪水的眸子浮现森冷的笑,“宓宏,宓旭晅,宓曦,我要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死!”
夜幕已经彻底拉了下来,月光在宓府投下一道冷光,宓曦轻轻的走到宓府的祠堂,静静地看着跪在祠堂中央的老人。
祠堂上牌位全都被仔细擦拭过,桌子上点燃的蜡烛也被重新更换过,而那个跪在祠堂的老人却已经两鬓发白,姿态沧桑。
“爷爷。”缓缓跪在宓崇武的身后,宓曦抬头看着宓家列祖列宗的木牌,眼底划过一抹歉疚,或许宓宏确实罪大恶极,但他始终是爷爷的儿子。如今宓宏死了,宓旭晅流放,宓家彻底落败,从祖上开始的庞大家族一夕溃散,导致这一切的正是她!
“我错了吗?”头发轻轻从肩膀垂了下来,宓曦轻声问道。
宓崇武闭了闭眼,沉声问道:“你觉得,你错了吗?”
指尖微微一颤,宓曦双手握紧随后又松开,抬起头道:“宓曦没错。”
目光轻轻地和宓崇武对视,宓曦却又道,“但宓曦,对不起爷爷。”
“你没有对不起我,试图谋反的是他,培养私兵的也是他,欺凌无辜的更是他!也许当年在他活活烧死正儿的那一天,我就该杀了他。”宓崇武的声音依旧威严,却不难听出沧桑和落寞。
端王和她说过的话猛然忆起,宓曦眼眸划过一抹情绪,低声道:“或许,所有罪都是真的,但谋反,却是假的。”
“曦儿!”宓崇武忽然厉喝,宓曦一怔,却见宓崇武从地上踉跄的爬起来,仰头看着排列整齐的木牌,脸上的沧桑换成冷然,看着宓曦郑重道:“陛下说他是,他就是。你记住了吗。”
“爷爷,原来你...”都知道。
眼泪从眼眶砸了下来,宓曦尚未说话,宓崇武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威严的眼睛慈爱的看着她,轻声道:“那孽畜这些年揽权滥权,导致陛下忌惮,这些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怪任何人。如今你的身世你也知道了一些,后面的秘密,就要你自己去探索。”
宓崇武的语气非比寻常,宓曦怔怔的看着宓崇武,“爷爷,您要走?”
“我已经辞去了柱国的位置,在南盛已经没有用武之地。陛下对你很是宽厚,尚且还有太子护你,你更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你留在南盛我也算放心。前段日子偶然得到正儿副将的消息,他人在西凉,再加上一个死敌的儿子也在西凉失踪,所以我打算去一趟,调查当年的事情同时帮他找找儿子给我正名声。”宓崇武的手掌轻轻落在宓曦的头上,双目满是慈爱,“陛下赐婚的事能避开就避开,婚姻大事绝非儿戏,那几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却又都不是简单地角色。爷爷不阻碍你的决定,但你挑选的人却一定要是你真心喜欢的,好好记住爷爷的话。”
“真心,喜欢的。”宓曦轻轻呢喃,脑海闪过一个人影,却又没抓住,狐疑的皱眉,压了压发烫的心口。
她本就是无心无情的杀手,喜欢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而心,她又哪里来?
闭了闭眼,宓曦站了起来,风声涌入宓家祠堂传来呼啸声,宓曦跟着宓崇武走出宓府,一道寒气扑面,回过头,宓千雪阴冷的脸印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