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像流水一般滴落在幽深的心境,树林飒飒作响,像是呼唤又像是悲切。宓曦回过头,望着那红色的围墙,心头一窒,那念夕宫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她越来越无法克制,眸色渐渐乌黑,宓曦沉了心,踏步走了进去。
风穿透了树林响起一阵哀嚎,阴冷的空气潮湿的打在身上,掀开挡在面前的藤蔓,宓曦终于踏在了念夕宫的正门,仰起头,苍劲有力的念夕宫三个字落入眼底,宓曦心跳越发加快。
时过境迁,曾经奢华的宫殿此时被一层蜘蛛网围住,暗红色的围墙摇摇欲坠,宓曦踩上了落叶,惊扰了休憩的鸟雀,尖叫着扑腾着翅膀飞远。
黑色的泥土上飘落着一片白色的花瓣,蓦的,宓曦的眼眶涌上了一层雾气。
诧异的擦去滑落脸上的泪,宓曦伸手碰到念夕宫的殿门,一股酸涩骤然笼罩,手掌一使劲,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冷气铺面而来,宓曦骤然伸手挥开眼前的灰,一座优雅安静的大殿印在眼底。
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和恐慌感没入心头,宓曦心口越来越烫,撑着身子走在念夕宫的地面,雅致的屋子和摆放沉沉的落在宓曦的心头,宓曦心悸越发明显,下意识的捂住心口,眼角余光看见一副画像,将它拾起,看清画上的女人,宓曦惊叫一声,心脏顿时像揪住一般剧烈的疼。
半跪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双目盯着地上女人的画像,三个字下意识的从她的嘴里嘶哑唤出:“云,娘娘。”
瞳孔放大,宓曦的指腹抚上嘴角,惊异的握紧了手。
云娘娘,是谁?
她为什么会叫出这三个字!
“嘭。”
酒壶摔碎的声音惊醒了惊愕的宓曦,转耳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认出声音的主人,宓曦迅速朝声音的来源跑去,推开了一扇木门,只见一袭白衣蜷缩在一张床前,抱着一个玉枕,满脸泪痕。
地上满是破裂的酒壶,酒水蔓延整个地面,匆匆一眼,便能判定他至少喝了十壶。
“安王。”心猛地一痛,宓曦轻声走到卫瑾的身边,半跪在地,手掌轻轻抚在他的后背,泪水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眼眶。
轻柔的味道划过鼻尖,卫瑾绝尘的脸稍稍抬起,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恍恍惚惚道:“母妃?”
卫瑾依恋的看着她,宓曦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一般窒息,这个将所有感情隔绝在外的男人,正露出他最软弱的内心。
右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一股莫名的歉疚感从心底升腾,想扶他到床上,手刚放下就被他使劲抱住,不安道:“母妃你不要走!瑾儿听话,瑾儿不去后殿,瑾儿听话!你不要走!”
手臂传着卫瑾的颤抖,一声一声的致歉像是梦中纠缠无数的噩魇,宓曦一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我不走,不会走。”
随着她的声音,身侧的人似是平静了下来,肩膀渐渐染上一层水,宓曦偏头看着倚靠着她的肩膀睡着的男人,指腹轻轻碰上他的脸,擦去了他脸上的泪。
他的脸很冰,哪怕这双黑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淡漠的眸子,但那无暇的容却依旧沉寂。就像是天边的月光,孤冷已经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
药香缓缓的沁入鼻尖,宓曦静静地看着肩膀上沉睡的人,忽的,一种想法漫入了脑里——她想融化他的冰冷,走进他的生活,让他重新变成一个凡人。
惊愕于自己的想法,宓曦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就在这时,雪莲般纯净的眸子缓缓睁开,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肩膀上忽然没了重量,一道冷风吹入,宓曦护了护胳膊,对上一双淡雅出尘的眸子。
视线最终落在宓曦身边的篮子里,瞧见纸钱的一角,卫瑾轻声问道:“那是送给母妃的?”
猛的回神,宓曦将篮子交到他的手上,点了点头。
卫瑾看着宓曦,眸中划过几分细微的情绪,小心的将玉枕放回原位,从篮子里拿出纸钱,脸上划过伤感,“宫廷禁地,不允燃烧这些。”
宓曦默然,却依旧将篮子里的纸钱拿了出来,叠出一朵梨花交到卫瑾手里,轻声道:“至少,让云妃知道你的思念。”
看见梨花,卫瑾神情一顿,转头看着宓曦,沉默了一会,如玉的手放在纸钱上,缓缓地折叠起来。
一朵精致的梨花落在卫瑾的掌心,卫瑾看了它半响,清浅的声音从口中缓缓响起,“母妃很喜欢梨花,念夕宫的后院曾经开满了梨花,梨花的味道,母妃的舞姿,直到今天我也无法忘记。”
空气逐渐凝固,宓曦放下了手中的纸钱,安静的听他诉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喜欢吃梨花酥,母妃会在梨花盛开的时候收集花瓣放在井底,只要我想吃就随时做给我吃。”
“但是七岁那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梨花,也带走了我的母妃。”卫瑾流水般的眸子划过一抹压抑的悲伤,语气却平静的像是在说一个普通的故事。
感受到心底的颤动,宓曦感到喉咙越来越难受,眼眶续上一层泪,却见卫瑾从地上捡起她带进来的画,珍惜的抚着画中女子,语气微颤,“那一日,母妃悄悄召集被苗疆赶出的术士,告诉我在寝殿待着,千万不要进后殿。后来皇后娘娘进来,跟我说也许母妃是在给我准备惊喜,于是我没有听母妃的话,悄悄地走了进去。”
“再后来,念夕宫变成一片火海,而我却懦弱的晕厥过去,更失去了那日下午的记忆。”卫瑾从地上站了起来,无暇的脸上布上一层哀泣,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这样懦弱的我,也不配做母妃的儿子。”
“王爷。”眉头猛然皱起,此时冷漠到几乎自我放弃的卫瑾令宓曦一阵不适,从地上站起走到卫瑾的身边,宓曦沉声道:“我相信,王爷一定是云妃全部的骄傲。”
对上宓曦认真的眼神,卫瑾淡漠的脸微怔,眼底划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闭了闭眼。
殿内的窗户忽然被吹开,阴风带着湿气夹杂着焦味,黑色的灰尘越来越浓,宓曦心口忽的一烫,猛地看向身后,沉声问道:“殿下,那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