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曦，你回来的太晚了。”
豪爽的声音从宓曦的寝殿传出，刚刚踏在寝殿的宓曦脚步一顿，敛了眸光抬头，寝殿大门被猛地踹开，从里屋走来一个英气的女子，一袭大红纱裙上身，朱唇峨眉，明眸皓齿，张扬的环着手站在房门前盯着宓曦，腰间绑着双节棍，戾气毫不加掩饰的释放。
只是暂时的愣住，宓曦的脸上随后浮现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对试图冲上去的青鸾挥了挥手，走到贺兰香的面前，低声道：“你是为云纱而来？”
“是！”贺兰香见宓曦快人快语也不隐藏，干脆利落的点头。
宓曦唇角一弯，走进寝殿，将澹台炎的衣袍放在床边，腾出手给贺兰香倒了一杯茶，语气冷硬，“云纱身为东城少主，她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原谅，你今日原本不必跑这一趟。”
“可是她打算对你出手，违背了赤练宫的命令，东主不会放过她！”贺兰香跟着宓曦走了进去，拿起宓曦给的茶一饮而尽，率性的眼睛看着宓曦放在床上的衣袍，英气的脸划过一抹不甘，“虽然不肯承认，但是东主的确对你不同。云纱姐姐费尽心机都想得来的东西，都被你轻而易举的拥有，也难怪云纱姐姐会对你用杀招！”
提到澹台炎，宓曦淡定的脸上起了几分浮动，清霜般的脸溢出几分笑，又被她压了下去，低声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并非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得来的东西。”
“能拥有他的爱，是我的幸运。”宓曦抬起头，冷静的开口，贺兰香放茶杯的手一顿，诧异的望着宓曦，只见她的脸上一片坦然。
无力的叹了口气，贺兰香遗憾的摇头，“其实云纱姐姐真的很喜欢东主，她为了东主从东城跑到南盛，甚至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却愿意跟在东主身后端茶倒水，我原本真的很希望她能和东主在一起。”
“所以收到她给我的飞鸽传书，听说有人想和她抢东主，我毫不犹豫的追了过来。”贺兰香撇了撇嘴，从桌子底下拖出凳子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宓曦道： “其实我最先开始真的很讨厌你，你说你仗着自己的好看就勾搭东主，害的云纱姐姐那么难过，我那时是真的想给你一个教训！”
贺兰香说着脸上还当真浮出火来，宓曦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角略微扬起。
那时候，她的脸上应当还有一块疤，和好看应该搭不上边。
“不过后来么，我发觉你人还不错，特别是，你让我认清瑞哥，端王的真面目，还愿意不计前嫌，我就没那么讨厌你了。”贺兰香惆怅的伸出手撑着自己的脸，似乎很恼火自己的反复无常，那段因卫瑞难过的日子历历在目，贺兰香的心里还是有一些难过，抬起头想和宓曦说什么，眼里挣扎了一下，又放弃，似乎在她眼里，和宓曦亲近就等于背叛了云纱。
“那些我本也不是特意为你而做。”宓曦看出了她的挣扎，淡淡的开口。
贺兰香闻言脸上的惆怅更深，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不用你特意说。”
青鸾从屋顶落下，见着他们相聊甚欢，放心的退了出去。宓曦找了个凳子坐在了贺兰香的对面，看着贺兰香的脸，忽然对她们的过往起了兴趣，“你是西凉白家最受宠的小姐，云纱是东城的少城主。西凉与东城之间的关系恶劣到不可调和，你与云纱却又为何关系如此密切？”
提及往事，贺兰香抬起了头，英气的脸带上了几分爽朗，“因为云纱姐姐救了我，大概是我六七岁的时候，调皮从家里偷跑出来玩，偷偷藏在了来西凉调和的东城的马车，那里是我跟云纱姐姐的第一次见面，我跟在她身后跑到大山里汪，结果却碰到了饿狼。若是在西凉，别人早就丢下我跑了，但是云纱姐姐却挡在了我的前头，和饿狼殊死搏斗，最后救了我。”
“有恩必报，这是我们白家的传统！所以为了报恩，我就愿意去当云纱姐姐的小跟班，虽然爷爷总是不让我跟云纱姐姐过多接触，但是这么多年，我还是顺利和云纱姐姐保持着联系。”贺兰香说着说着嘴上露出得意的笑，宓曦听着却眉头紧锁，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对。
若云纱真的是贺兰香的救命恩人，白家，应当不会阻止她们相交才对！
“呸！我怎么和你说这些了！”忽然发现自己说偏了题，贺兰香懊恼的皱眉，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宓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听你亲口许诺你不会伤害云纱姐姐，更不会让东主伤害云纱姐姐！”
“我无法许诺。”宓曦清冷的眸略微抬起，在贺兰香喷火的眼神中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在她的计策下，爷爷与威晟在西凉下落不明，我无法保证日后不会对她动手。若爷爷与威晟无事，我可以保证，今日一战，我与云纱的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探探云纱姐姐的口风，问出你爷爷和龙啸山庄少庄主的下落？”贺兰香一点就透，宓曦目露赞赏，对贺兰香点了头，贺兰香想了一会，答应道，“西凉有白家，若查出你爷爷和龙啸山庄少庄主的下落，我可以保证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同时，只要他们安全，你和云纱姐姐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不可以再向她寻仇！”
“还有东主！”贺兰香紧接着跟了一句，“我相信你能管得住东主！”
到嘴的澹台炎与云纱恩怨与她无关被贺兰香一句话堵在嗓子眼，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丝丝的愉悦，随后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保证。”
“爽快！”贺兰香抽出腰间的双节棍在手上拍了一下，英气的脸透出满意，走到门口，脚步忽然停下，脸色变的沉了些，迟疑的转过了身，想了一会，对宓曦问道：“你知道东主的曾经吗？”
宓曦倒茶的手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抬起，回道：“你说。”
“我第一次见东主的时候，是在三年前，那时候的赤练宫已经小有规模，并且聚集了众多西凉，南盛，西城，东城的亡命之徒。这些人聚集在赤练宫，为东主办事，一心一意。原本这些人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他们本不该如此遵守规矩的，但是你知道吗，就算不在赤练宫本部，这些人，也分毫不敢违背赤练宫规矩半分。”
贺兰香握着双节棍的手有些发紧，强忍着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听话吗？因为不听话的人，就会被东主杀了。”
“并不是被干脆利落的一刀砍下，而是砍掉双手双脚做成人彘，然后在极尽屈辱中咬舌自尽。当他们这样痛苦的时候，我抬头，却只看到东主惬意的躺在躺椅上，悠哉的喝着茶，吃着果子，仿佛这些人都只是一个玩具。”
贺兰香说着说着，眼里露出了恐慌，咽了咽口水，看向宓曦，颤声道：“面对这样的人，你还会喜欢他吗？”
手里浑浊的茶杯随着宓曦有规律的摇晃渐渐变得程澈，桌子上响起“咚”的一声，宓曦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垂着头看着茶水表明晃荡，低声道：“我会。”
贺兰香不知道他的童年，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一个人如果在失去母妃的同时被最亲近的父皇兄长绑在木桩，用火烧死他，他的性格必然会变得扭曲。
他的冷血，他的无情，他的寡薄，这些在外人看来惊恐的东西，在她看来，却令人心疼。
贺兰香用他的嗜血来问她是否能接受，贺兰香，或许不仅仅贺兰香，所有人都在猜测，当她知道甚至是看到澹台炎无情地一面，会不会害怕他，离开他。
但是，她却知道，她不会！
她和澹台炎，从本质上，就是一种人！
“很多的事情，并非你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情非得已四个字，比惊恐更需要人理解。”宓曦轻轻地开口，声音就像遥远的歌曲一般缥缈而震慑人心，“我爱他，便接受他的全部。我会走在他的身边，抚平他的伤痛，带他走出痛苦的深渊，回到有血有肉有情的一面。”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贺兰香怎么也没想到宓曦会这样说，诧异的抬头，目光有些复杂，“东主为什么会爱上你，我似乎能理解了。”
宓曦，她和云纱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个问题，她也曾经问过云纱，而云纱告诉她——东主要斩尽天下人，她便血染天下；东主要世间再无真情，她便绝情世间。
一个带东主堕入更深的魔道，一个却愿用情来拯救东主——云纱姐姐，你真的比不了宓曦！
“我走了，记住你今日的话！”贺兰香的手颤抖了一会，随后紧紧握了住，猛地打开门。
一缕妖息蔓延，贺兰香迈出的脚步一停，呼吸一窒，惊愕的盯着面前诡谲云涌的妖异身影，忍不住倒退了两步，从喉咙挤出两个字，“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