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齐歌才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来,发现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窗明几净,书香幽雅,让人心情怡然。窗外还可以看到几簇翠绿幽篁,更增雅趣。
齐歌心想:这必是一个读书人的书房。
他想从床上爬起,却觉浑身骨头如散了架一般,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才想起被凌百灵用皮鞭虐打,直至昏迷。
他记得在他昏迷之前,有个人及时救了他,他只听出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样子没来及看,自己便人事不省了,如果见到他,当好好感谢他一番。
那人到底是谁呢?一出声,竟然能让任性娇蛮的凌百灵如此听话,齐歌越想越好奇,恨不得早一点看看这个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突地那边门口人影一闪,好像有个人要走进来了。
齐歌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进来了呢?
不由心里万分紧张,只觉万语千言,却不知见面第一句该如何跟那人说。
这时,齐歌看到了那个进房间来的人,原来却只是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头上扎着两根冲天炮的小书僮。
齐歌略觉失望,这书僮年纪这么小,应该不会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书僮一进来,看到齐歌醒了,显得很是高兴,说道:“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主人去。”
齐歌心想:小书僮嘴里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于是问小书僮道:“嘿,这位爷,能告诉我一下你家主人是谁吗?”
小书僮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傲娇的表情道:“你是新来的吧?连我家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齐歌就顺着他道:“没错,我是新来的,这位爷,你告诉我吧。”
小书僮就大摇大摆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家主人就是大将军的二公子凌望仙。”
齐歌一听,这才恍然,难怪那天他迷迷糊糊听到那人叫凌百灵三妹,敢情是凌百灵的二哥。
齐歌笑着对小书僮道:“谢谢你。”
小书僮一听,天真烂熳地笑着道:“别客气,你先在这里歇着吧,我去通报一下主子,说你醒了。”
齐歌点点头,心想这小书僮真是可爱,从他身边的仆人,也多少可以看出主人的品行。
小书僮便一蹦一跳地跑出房间去了。
小书僮走后,齐歌越想越觉得讶异,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大将军的次子凌望仙,在此之前,他可以说跟这凌望仙素未谋面,难道凌望仙真的只是出于恻隐之心,把自己从凌百灵手上救出来?
自己不过是一个奴才,凭什么值得他这么做?
如此仅仅是出于他的恻隐之心,那么这个凌望仙真的是一个好人,跟他的妹妹凌百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事情也不会那么凑巧。
他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向这凌望仙问个清楚。
不久,听到一阵阵橐橐脚步声,一个少年行走如风,进了房间。
齐歌看见那少年,长得丰神俊郎,剑眉星目,脸上精神饱满,仿佛眉宇之间,充满了活力,看一眼就会给人无穷的希望。
齐歌一见到他,几乎就断定他是凌望仙无疑。
凌望仙走到齐歌床前,充满关切地问道:“齐歌,听小鸭梨说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鸭梨,不用说就是那个书僮。
齐歌脸上挂着疑讶道:“你知道我叫齐歌?”
凌望仙道:“嗯,你放心吧,你不用再回我三妹那里了,所以也不必担心再受他的折磨了,这三妹也真是的,老是拿仆人出气。”
说着为齐歌愤愤不已。
齐歌道:“无论怎么说,我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凌望仙道:“齐兄不必这么说,义所当为,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齐歌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凌公子为何要救我,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才。”
凌望仙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以后再跟你说,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待着吧,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齐歌见凌望仙不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凌望仙看着憔悴的齐歌,这个被他三妹折磨得半人半鬼的可怜人,心里一疼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此刻应该饿了吧,我去熬点粥给你喝,你等着。”
齐歌自从进入将军府,何曾受过这样的关心,此刻被凌望仙如此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心下甚是感动,依稀觉得那个人又回到了眼前。
那个人,当然就是他的莫离。
是啊,年轻帅气的凌望仙,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跟莫离相似呢。
可是齐歌拼命告诫自己,他不是莫离,他只是凌望仙而已。
以前,他就是把江月当成了莫离,害得玄龙教被正道剿灭。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没用多久,凌望仙就把一碗香气腾腾的虾米粥端过来了,看着满满的虾米粥,又看着因为熬粥,把自己弄得满脸锅灰的凌望,齐歌感动极了,眼泪一霎就夺眶而出,划花了他苍白的脸。
多久,他没被另一个人这么关心过了?他也不记得了,反正很久很久了。
可能莫离死了之后,就没人这么关心过他。
现在,凌望仙突然充当了这个角色,齐歌怎么能不感动得落泪呢?
齐歌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有一些还溅到了那碗虾米粥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凌望仙见齐歌只顾流泪,那碗虾米粥一口也没有吃,以为齐歌被虐打后,身子太弱,就亲自拿起调羹,一口口喂齐歌吃下去。
齐歌见状,眼泪流得更凶了,粥几乎吃不下去。
凌望仙就问道:“你怎么不吃,是我熬的粥很难吃吗?”
齐歌摇摇头道:“不是,你的粥特别好吃。”
凌望仙便展颜笑道:“那你多吃一点吧。”
齐歌点点头,继续张口,吃起虾米粥来。
齐歌也实在是饿了,把凌望仙的那碗粥吃得一丝不剩,凌望仙见他胃口这么好,也就放心了。
粥喝完,趁着身子暖和,凌望仙便让齐歌继续休息。
他扶齐歌躺下,还为齐歌盖上软软的被子,一举一动,比关心自己的爱人还要细心体贴。
齐歌闭上眼睛,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恍然如梦。
他不敢再把眼睛睁开,害怕一睁眼,梦就会醒过来,然后又回到凌百灵的身边,过上那种地狱般的生活。
黑暗中,他的眼前一时出现凌望仙的脸,一时会出现莫离的脸,有时还互相交替,变成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渐渐被这些幻像搞得头晕,然后便渐渐地再次睡着了。
在凌望仙那里休养了几天,齐歌终于可以下床了。
这几天凌望仙亲自为齐歌疗伤喂药,悉心照顾,不然齐歌大概还要在床上待更长的时间。
齐歌在服药的过程中,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他看到凌望仙拿给他喝的药,药方都似曾相识,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这些药方以前也看见邱谷子用过。
他不由想道:难道邱谷子就在将军府?这些药都是邱谷子为他开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却不敢贸然这么问凌望仙。
毕竟凌望仙的底细未明,他还不想这么快向他透露自己是玄龙教教主的身份。
他当然希望他的猜测是对的,如果邱谷子就在将军府,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邱谷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有了邱谷子的帮助,许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可惜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他还要慢慢试探凌望仙的口风,以探清事实。
这天天清气朗,齐歌便借机要舒舒筋骨,让凌望仙带自己出去走走。
凌望仙也不多想,便答应下来,带着齐歌,来到外面的庭院里。
庭院里几枝蜡梅开得正艳,红滟滟犹如情人的血。
齐歌虽然勉强能够行走,但走在石子路面上,依然觉得吃力,不过走在庭院,闻到新鲜的空气,心情果然愉悦多了。
他听到几声鸟啭,便循着鸟声看去,只见两只黄绿羽毛的小鸟在前面的樱花树上跳来跳去,震得落英缤纷,它们在树桠上啼叫了几声,又“嗖”一声飞到对面的屋顶上,又“啾啾”地叫了几声,然后便飞向高空去,消失在云端了。
齐歌见小鸟飞走,脸上一阵失落,心想小鸟还可以如此自由的飞来飞去,自己反而不如它们自由呢。
这样想时,没有看到脚下突出的石头,脚下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了出去。
却觉肋下被人搀了一下,身体才恢复平衡,齐歌惊魂甫定,回过头去,看到凌望仙正深情地看着自己。
不用说,那个及时扶了自己一把的人是凌望仙。
他回眸看了一眼凌望仙,笑了笑,似乎所有的感谢都已包含在这一笑中。
齐歌道:“你住的地方倒是挺雅致呢。”
凌望仙笑道:“是吗?我倒是不经常回住的,都是下人在打理。”
齐歌道:“哦,二爷在外面很忙吗?”
凌望仙嘴唇嚅动了一下,最后道:“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齐歌听得出凌望仙说的话有所保留,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凌望仙不止是大将军的二公子那么简单,一定还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这个大将军府,看来隐藏着不少秘密,等待着他去发掘。
他知道凌望仙不说,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便不再说话,继续看庭院里的无限美景。
凌望仙搀扶着齐歌,两人一步一步,慢慢前行,仿佛在这一刻时光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