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自从背负压力,幻觉又变成不受控制的恐怖视觉。他看到的世界不再精彩,充满游戏的欢乐,而是充斥着鲜血与黑色,像地狱一样。
他暗示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然后忽略眼前跳动的血色字体,盯着图片内容看。
聊天内容无一例外都是针对白轻侯,各种没有来由的八卦和恶意歪曲事实抹黑的造谣,连他是什么大官私生子的谣言都出来了。
这些截图出自公司的各大小私群,鞠小冉在每个群里都有内线,每天看到相关内容就会截图发给白轻侯,让白轻侯认清哪些是盟友哪些是敌人,以免以后被人捅刀都不知道。
这些谣言的源头都来自于王俊,不知是在哪个小群埋的雷,他捏着嗓子嚎了一句“被白轻侯害惨了”,就有许多正义之士举起惩奸除恶的大旗,以脑补为事实,以造谣为己任,像撒泼打滚的泼妇,撒野耍赖地把脏水全往白轻侯身上泼,洗都洗不白。
曾经率领战队披荆斩棘的队长,一夜之间成了公报私仇、气量狭窄、枉顾公司利益的小人,更甚者,有人还将他与“走后门”、“收受贿赂”联系到了一起,而江素也成了他的帮凶、他的情|妇。
白轻侯肩负压力的同时,为这个复杂的人情世故感到悲哀。
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每个人都持有网络的合法武器,躲在见不得人的键盘下,凭借一双肆无忌惮敲字的手,便能在信息公开平台上狂舞唇枪舌剑。缺乏法律和道德的强制性约束,只需要一张嘴便能犯罪,偏偏他们认为这不是犯罪,是合法地维护“受害者”的权益,是抨击道德缺失的“小人”,至于真相如何,谁关心?反正他们没有损失,如果错了,他们只是恰好站错了方向的卫道士,如果对了,他们便是正义的警察。
总之,受害者身败名裂,又关他们什么事呢?
这次网络暴力的受害者,首当其冲的不是白轻侯,而是江素。
她不止一次收到公司同事们的白眼和唾弃,“不要脸的贱人”、“害人帮凶”、“跟白轻侯有一腿的婊|子”、“置公司利益于不顾”诸如此类的秽语像针一样扎进她耳里,留下千疮百孔的伤痕。
她其实没有错,她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为顾全大局的朋友两肋插刀,可是谁知道呢,当真相被谣言歪曲,当受害者成了凶手,加害者成了无辜的受害人,是非颠倒,谁又会关心她背后的苦衷?到头来,苦衷也不过是她为了脱罪而编造的借口罢了。
江素要疯了,在她被钉死在“罪人”的绞刑架上后,她的桌面被人弄乱,小电驴被人恶意放轮胎气,电脑被植入病毒,所有一切都在以恐怖的方式对她精神洗脑:“你臭不要脸地抢走别人的功劳,这是老天给你的报应”。
正义联盟的人们制造了一场盛大的舆论狂欢,逼江素跪服于谣言,逼她向智者的有罪论投降,终于,他们成功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轻侯逼我的!”江素哭着大喊。
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走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白轻侯。
逼迫江素认罪的几人在看到围观过来的人后,溜之大吉。没有人看到是谁逼江素求饶,只见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人安慰她,她是罪人,她活该。
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匡扶正义,是为公司和王俊着想,他们只是想逼她滚蛋而已,没有在身体上伤害她一分一毫。
白轻侯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抬头看到是白轻侯,猛地推开他,像厉鬼一样尖叫:“都是你的错,我就不该帮你,我真是瞎了眼!”
江素哭着跑了。
白轻侯完全不知道公司同事们对江素的精神迫害,鞠小冉也不懂,抹黑白轻侯和江素的是不同的群体,前者是以王俊为首的网络一派,后者是八卦成风的女性群体。
伤害已然造成。
白轻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顶着风尖浪口的压力,继续负重前行。
江素向网络暴力妥协了,他不会。如果每个人都向这股恶势力妥协,那只会助长恶势力的嚣张气焰,无辜之人的冤屈永远不能昭雪。
白轻侯刚收拾桌面准备去吃午饭,部长卫东忽然快步走进来,厉声大喝:“白轻侯,你怎么做的测试,那么大的bug居然都没发现!”他把材料往桌上一丢,指着白轻侯鼻头破口大骂,“100%掉落的物品0掉率!昨晚就有玩家发现并提出,你竟然一直到现在都没看到,你怎么做的事!”
白轻侯一愣,掉率问题是另一个小组的工作,他的小组负责美术和模型板块,这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错误怎么就怪到他头上了?
“部长,我不是……”
“别给我找借口,赶紧修复bug,不修好你今天别想吃饭!”
部长顶着一头怒气蛮横地撞门离开,白轻侯无奈地求助掉率那组的成员,结果那些人遛得特别快,遛得慢的就丢下一句“部长叫的是你,又不是我们,凭什么要帮你干活”,然后甩头就走。这组其中有一人是战队成员,以为他会看在革命友谊的份上给个面子,谁知道他挠挠脸颊,尴尬地婉拒:“老白,不是我不想帮,江素的例子你也看到了,你已是众矢之的,谁站你谁就死路一条,你还是自己做吧,也许做得好,部长开心了就放你一条生路。”
白轻侯望向哭红了眼回来的江素,江素有如惊弓之鸟,吓得收回视线,畏畏缩缩地抓起包,踉踉跄跄地落荒而逃,跟见鬼一样。
白轻侯头肿成了两个大,修复bug是程序员的工作,他就一个测试员怎么知道?他翻遍通讯录,打了公司每个程序员的电话,要么说出去吃饭不在公司,要么说急什么下午上班再做,没有一人愿意赶在下午上班前回来修复。
于是到了下午上班,他理所当然又挨了卫东一顿臭骂。
他没反驳。谁都知道卫东是没事找事,找个理由给他穿小鞋罢了,反驳也没用,只会让他立场更难堪。
鞠小冉从QQ上知道这事后,气得跳起来要扇卫东一耳光:“那个王八羔子没事找事,我就算不要这工作也要跟他拼了!”
白轻侯不得不安慰她:“没用,那只会更加败坏我名声。”
“那怎么办?江素不帮你吗?”
白轻侯只能把江素的事情跟她说了,以为她会理解江素的苦衷,没想到她更怒了。
“懦弱!软包子一个,被欺负到这么惨也不说,还向对方妥协,反咬你一口,这朋友不要也罢!”
“其实也能理解,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从上次鞠小冉进医院的事情他就知道,江素性格太软,那天鞠小冉母亲大闹天宫,他因为是男性关系不能进去只能在外等候,而江素一声不吭地站在病房内,直到母亲走了才出来说小冉怎么可怜,她却无能为力。
“我去,难道她是女孩子,我就是女汉子?”鞠小冉不服气,“要是我,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谁说我我就怼谁,看谁嘴巴厉害。就算我怼输了,那是我的问题,我认,当初我帮你,就说明我坚信你是对的,现在反过来骂你,不是自打自脸还破坏友情吗!今天妥协了,明天肯定会被人说我是墙头草,到时候两边都得罪,死都不懂怎么死的。”
白轻侯笑了,所以说,他才会想握住鞠小冉的手啊。
相信他,支持他,这才是他此刻最迫切需要的安慰。
晚上九点,鞠小冉奔去直播了,公司同事们也走了干净,白轻侯掐着时间锁好办公室,走向电梯。
他没按电梯,目光闪烁地盯着电梯楼层数字显示屏,直到数字跳到21层,再由21层往下,他才按向下键。
“叮”,电梯抵达16层,电梯门一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孤身一人在电梯里,面容和善地向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