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铮筠2022-06-30 16:333,904

这已是白轻侯第五天加班了。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键鼠间流去,等到意识到时,提醒休息时间到的闹钟已响了三个来回。

10点睡觉,6点起来,是来公司前雷打不动的国际惯例,自从他提出改进意见和方案后,规矩就一次次被打破,从10点刚到家,再到10点在回家路上,最后到10点还绷紧了发条,僵直了背脊在公司调试游戏。

老实说,他此前从没想过他这个废柴能变成一根有用的火柴,领导对他意见的重视和同事对他才能的赞赏让他受宠若惊,他捧着与老白等同的荣耀之时,惴惴不安又有一丝窃喜,窃喜在于这荣耀是真实的和发自内心的,与游戏带着功利性的“大佬我要抱大腿”大相径庭,而不安就是他害怕自己承不起这顶王冠的重量。

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份才能,是不是真的适合这个岗位,突然盖下的高帽让他措手不及。于是,为了能让自己对得起大家的赏识,也为了减轻大家因为他而被拖累的工作压力,每天除了本职工作外,他还跟着技术人员学习调测游戏,修改数据,直到最后一位同事拖着疲乏的双腿离开,他才能安心地下班回家。

他的社会价值和努力得到了部门的一致认可,本来对他有偏见的同事也对他大为改观。在他为奋斗改变现状感到满意的同时,未婚的女同事也打起了改变他未来人生的念头。

“小侯,下班咯。”

同事拎起包,向他挥手道别,白轻侯喊了声“拜拜”,放下捏得出汗的鼠标,揉了揉眼,他盯了一天的电脑,两眼发黑,一闭上眼,黑暗里又浮现游戏的厮杀画面,一刻也不给他停歇。

“小侯,你准备走了吗?”女同事江素双手拎着包,拘谨地站他面前,明明是跟他说话,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白轻侯关上了电脑,“准备。”

江素面上一喜,握紧了手提包:“嗯,听说最近办公楼有色‖狼出没,现在这么晚了,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走一段?”

“色‖狼?”白轻侯一口气被噎在嗓子眼,该不会是指他吧?不,他又不是真正的色‖狼,长那么大连女孩子的手是软还是香都不知道,心虚什么。那天要不是女生摔下来时,他拎着滚烫的汤锅外卖腾不出手,也担心女生会被烫着,他也不会那么英雄威武地去抱住人家,结果连人家的腰部是软是硬还没感觉到,就被扣了一大顶帽子,他比窦娥还冤啊。

“嗯,好。”他不是色‖狼,他还要做打击色‖狼的护花使者,自证其身。

电梯在失灵当天就维护好了,白轻侯一进电梯,就礼貌地站在电梯操作盘前,盯着灰扑扑的按钮。江素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背脊,线条匀称,肌肉纹理透过略紧身的衣服显露出来,修长的身高和体型,完美地贴合了她的择偶标准。

而且人还很上进,有事业心,除了话少一点外,没有什么不好。

“到了。”电梯抵达底层,白轻侯按住开门按钮,礼貌地让江素先出去。江素脸颊一红,刻意朝靠近白轻侯的方向走,经过白轻侯时,有所暗示地想跟他来个擦肩而过。

白轻侯不着痕迹地往后一缩。

没擦着。

江素一愣,错失良机,遗憾地只能再寻良机。

“怎么回?”

“我坐公车。”江素咬了咬下唇,“那个……”她还要怎么说才能让白轻侯多陪她一点时间呢?

“我送你,”白轻侯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0点半了,太晚,去车站的路上比较黑,女性独自一人走不安全,“到车站。”

“好啊。”江素喜上眉梢,一路走,一路向白轻侯靠近,指望能来一个不小心的肢体接触,擦碰出爱的火花。

白轻侯一脸平静无波,双手插着裤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看起来很淡定冷酷对不对,但他内心却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咆哮:她为什么又要靠过来,难道是要碰瓷“色‖狼”吗?

于是两人就在一人主动靠近,一人被动躲避的追逐游戏里,离公交车站越来越偏,偏到了完全见不到光的小路上……

而江素还在不遗余力地把白轻侯往边上“逼”。

白轻侯都快急疯了,他走快,江素走快,他走慢,江素也跟着慢,好不容易绕到江素左手边,结果江素不走了,他担心江素落单会出什么事,又把自己打包了送过去。

他又怂,屡次侧头张嘴,想问江素到底是几个意思,但又怕自己的“色‖狼”称号被江素揭穿,默默地闭上了嘴。所以,这一幕落到跟在他们身后的鞠小冉眼里,就成了另一副模样。

鞠小冉走向公交车站的路上,就碰到了他们两人。她一眼就认出了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江素,本来打算去打个招呼,一起走,看到江素身边有男性,误以为是江素的男朋友,就没上去。

谁料这两人的发展越来越奇怪,男方多次开口疑似引诱江素,江素面红耳赤,紧张得发抖,还有多次几乎肢体接触的亲密举动,路也越走越偏,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古怪。

一直到鞠小冉看到男方的脸。

哦草,这不是那个色‖狼吗!难怪她觉得不对劲,这分明就是色‖狼用甜言蜜语引诱清纯女孩,到黑灯瞎火的地方犯罪!

一把正义之火烧到了头顶,鞠小冉怒不可遏,冲上去撞开白轻侯,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护着江素:“色‖狼,你又想干什么!”

幻觉对话框刚弹出“色‖狼”这两字,白轻侯的头皮就发麻了,天啊,怎么又碰到这个霉神?

【您被误解为“色‖狼”,请问您要以什么方式解决该问题?A。逃跑;B。解释;C。沉默。】

还用问,当然是跑啊。白轻侯脚底刚抹上油,就被眼疾手快的鞠小冉抓住衬衫:“还想跑,这次被我抓了现行,我看你还怎么跑!”

“嘶啦”——

钮扣哗啦啦掉了一地,上半身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白轻侯:“……”

鞠小冉:“……”

江素:“!!!”

“啊!变态,流氓!”鞠小冉一巴掌挥去,白轻侯跳了起来:“不是,误会……”他抓紧衬衫挡住大好春光,向江素投去希望的火种:快帮他解释啊。

“嘿嘿嘿。”沉迷于白轻侯的腹肌的江素,露出了迷之姨母笑。

“……”白轻侯欲哭无泪,“嗷!”他被鞠小冉一巴掌拍到了肩头,吓得一哆嗦,赶紧扎进人群堆,鞠小冉恶狠狠地追上去,今天她没穿高跟长裙,就不信抓不到这色胚子。

“落单了。”白轻侯上蹿下跳地躲避残暴的女子单打,还不忘提醒鞠小冉注意江素人身安全。

鞠小冉一愣,回头看到江素杵在黑乎乎的路上,旁边就是草丛,随时可能会跳出地痞流氓,而江素还没意识,傻不愣登地傻笑。她一咬牙,丢下白轻侯跑回去,恶声恶气地咒骂:“你再敢耍流氓,我就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作、作案工具?白轻侯低头看看自己身体,感觉蛋有点点疼。

白轻侯跑远了,鞠小冉这才放下心来,回去严肃地教育江素:“你啊,晚上一个人回家好歹走点心啊,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色‖狼,要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就完蛋了。”

“啊、啊?”江素没反应过来,“什么色‖狼?”

“就是刚才跟你一起走的男人啊,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地铁色‖狼吗?就是他!”

“不会吧?”江素愕然,白轻侯看起来挺老实的,刚才她那么主动,白轻侯也没做什么。

鞠小冉笃定地道:“怎么不会,看人别光看外表,他可是被抓进过局子里的,连警察都认定他是色‖狼了。”

同个部门的人一夜之间被打上了“色‖狼”的旗号,偏偏还是自己中意的人,江素心情非一般的复杂。

她始终不敢相信白轻侯就是这样的人,旁敲侧击地向王俊打听白轻侯的人品。

王俊自从白轻侯来后,就没摆过一分好脸色,他的能力在部门里之前算是一流水平,所以养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别人的嘴脸,白轻侯一来,他的骄傲和自豪通通进了下水道,跟他差到极点的口碑一起在臭水沟里挣扎。

白轻侯算个屁,作为亚服第一,还不是个要吃饭,给领导跑腿的小角色?真想不通大家知道他是老白后,为什么都不嘲笑他,江素竟然还看上了他。

“老白啊,他人挺……”王俊一顿,打算吹得天花乱坠的嘴就这么卡壳了,他居然找不到一个能把白轻侯往墨汁里推的突破口。

没有不良嗜好,据说烟戒了,酒也不喝,每天下班就回家,早晨还有锻炼的习惯。人长得像模像样,收拾得也很干净,讲究卫生,花钱比较少,勤俭节约,要真是想尽办法抠出一点点毛病的话,大概就是说话不流利吧。

……这算哪门子的毛病?王俊憋了半天实在憋不出一句众所周知的陋习,忽然想到最近的色‖狼传说,灵光一闪:“他手脚不干净,毛手毛脚。”

难道鞠小冉说的是真的?江素眉头一蹙,看到白轻侯正在帮一位女同事复印材料,复印完后中规中矩地越过人家伸来的手,把材料放到人家桌上,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过分的接触。

细节决定一个人的人品。在这三人成虎、造谣只需一张嘴的时代,大概江素就是固执的“眼见为实”派了,她始终不相信自己看走了眼,决定无视那些带着主观偏见的风言风语,自己观察。

于是这天起,白轻侯总感觉自己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迷样视线,让他后背嗖嗖地发凉。他“心虚”地害怕自己的“色‖狼”称号被曝光,引起更多的误会,压根就不敢找江素问鞠小冉的事情,更别说接触其他女孩子了。他循规蹈矩,正正经经地工作,迫不得已跟女孩子说话时都要用对话框打,生怕哪个字说不流利点燃火药桶。

爱理酱知道他的情况后,表示很忧愁:“这样下去不行,你要跟人家解释清楚,消除误会,不然会毁了你的声誉。”

白轻侯忧伤地敲下一行回话:“霉神对我误会很深,压根不给我机会解释。其他人我要是解释的话,会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是吧大哥,难道你就由着误会加深下去,毁你清白?”

“摊手,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解释了。”

“我看你下次碰到女孩子,扶都别扶,送也别送,省得又被脑洞大开的霉神误会。”

“真碰上了,哪想得到那么多,没出事最多就是我背负骂名,出事的话我良心过意不去。”

“唉你说你是傻还是二。”

“等等,这两者有区别吗?”

“有,字不一样哈哈哈。”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吧,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总没错,人倒了还可以扶,背骂名了还可以洗,可自己良心倒了就扶不起来了。不过在当代社会上,我这种人应该算是奇葩吧。”

“不,你没错,错的是变了味的社会。人们总是固执地相信自己主观臆测的一切,以恶意揣度无辜的人,并拒绝接受真相,你的坚持没有错,但你会遍体鳞伤。”

“那就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改变不了我,就只能改变他们。”

“你又何必让自己那么委屈。”

“其实吧,你知不知道我在这政‖府遗忘区里学到最有用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

“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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