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铮筠2023-02-23 10:223,648

贺燕打开门的时候,正与光着膀子大摇大摆走出客厅的白志诚撞个正着。

白志诚被汗水糊花了眼,就看到一个仪态端庄的美女迎面走来,一时脑抽,抱着上衣捂住胸口:“哎呀,非礼啊!”

白轻侯:“……”

贺燕气得一巴掌拍过去,拎着白志诚耳朵把人拎醒了:“白志诚,看清楚我是谁!”

“哎哟妈呀,”白志诚顿时跳起来,“母老虎来了!”

气得贺燕又是一顿狂揍,白志诚捂着耳朵嗷嗷大叫。

孤单的气氛因为这对夫妻的耍宝而活跃起来,白轻侯忽然觉得没有味道的白米饭都像拌了海鲜酱一样,变得有滋有味,干燥的咽喉也产生了想入食的冲动。

白轻侯邀请贺燕一起坐下来吃晚饭,贺燕以为白轻侯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也正好没吃,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把白志诚的那份饭挖了一半过去,对着白志诚委屈吧啦的眼神,一指戳上他肚皮:“减肥。”

“遵命!”白志诚秒认怂。

白家很少会在用饭过程中聊天,顶多就是闲谈几句,有什么话都在饭后再聊。白轻侯不发话,夫妇俩自然也缄默不言,谁都看得到白轻侯眉心里蹙起的那朵乌云。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饭后,白轻侯刚洗完碗擦手,就看到贺燕双手环胸站在厨房门口,一副质问的模样。

强势的女人就是这样,开门见山,不容置喙,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给。

白轻侯叫上父亲,三人一起坐下来,他叹口气,将事情原委和自己内心的迷茫说了出来。

当说到自己再次被卫东针对时,白志诚气愤地一拍桌,一脚踩到凳子上,撸袖子挥拳头:“岂有此理,竟然欺负我儿子,干他娘!”

“干什么!白志诚,给我下来。”

白志诚一哆嗦,战战兢兢地伏低做小,委屈地缩成了球:“干嘛,我只是为儿子打抱不平而已。”

“你打抱不平有用吗,是不是要拿个菜刀去跟人家拼命才舒服?”贺燕鄙视他,“你以为你还是小孩,用拳头说话?”

“不然怎么办,不服憋着啊?”白志诚不服气。

“要么忍,要么滚。”

很有道理了。

白轻侯:“……所以我选择滚。但滚到哪,我很迷茫,想你们给我一点建议。”

听完他的选择题,白志诚气呼呼地说:“我认为你应当选……”

“知不知道成人和小孩的区别在哪里?”贺燕打断白志诚,“小孩只会将喜欢和厌恶作为评判事物的唯一标准,而成人会综合各方面因素后再慎重考虑。你年纪已不轻,你要指望我们一辈子都能做你的孔明灯,给你未来指明方向?你对我们的依赖,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

“老婆,不是这么说,”白志诚劝说,“他就是迷茫了,想问问我们意见而已,不一定要采纳我们的意见。”

“这不是问我们的意见,是没有主见。你的未来,不是我们的,你过分依赖的品性就反映在你的选择上。依赖自己的能力和喜好,对未来没有前瞻性和拼搏性,你的心向往远方,但你欠缺去往远方的车票——勇气。你一直在逃避选择,认为自己能力不足做不到,认为这里排斥自己应当远离,但你内心又渴望找到适合自己并喜好的工作,然而当机会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寄希望于别人给你作出合适的决定,敲定你的人生。白轻侯,人生不是他人手里的木偶戏,是你自己的舞台剧,你将决定权交给我们实际上是拒绝了你人生的无限可能性,你将自己束缚在缺乏自信的十字架上,以别人的决定绑架了你自己的人生。”

白轻侯顿时失了言语。

他的犹豫不决,他的迷茫忐忑,其实都源自于他的依赖——指望他人的意见能动摇自己的决心,指望他人能给出符合心理预期的答案。

然后,举棋不定。

“从你被领导穿小鞋却一直没辞职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这个工作,却又排斥工作环境,你在矛盾的天平上摇摆不定,但你又找不到能刺激你离开的理由,于是一天拖一天,到今天,尖锐的矛盾集中爆发。”贺燕义正言辞地道,“其实你问问自己,你是因为什么才想离开,是因为讨厌游戏,厌恶这份工作,还是因为无法解决的客观原因?那么当客观原因改变的时候,你还会不会作出离开的选择?”

贺燕的话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尽管习惯了她在家里的强势,白轻侯仍觉得锋芒在背。

如果将她和邱茂比,邱茂就是涓涓细流,细水长流地给他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要随波逐流还是爬上岸头,而她就是大瀑布,不给你挣扎的时间,要么被冲到岸头要么就溺水而亡。

真是太尖锐了。

白轻侯背脊退缩了一下,过于沉重的压力让他眼前又出现了幻觉,血色笼罩,周围一切都变了色。

他们两人头顶上的感叹号也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像要刮下他骨肉|逼他赴死一样。

幻觉的治疗需要放松的环境,这也是他逃避的原因之一,只是没想到母亲的一番话将治疗打回原形。

白轻侯呼吸凝重起来,像受惊的鹿,战战兢兢地要缩回到自己的窝里。

“儿子,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发现白轻侯脸色不对,白志诚揪心地扶他坐下,递给他一杯热水,“是不是幻觉又出来了,唉,老婆你少刺激他了,人家要是拿得定主意,还问我们干什么,要我说,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另外找工作也行,反正我都支持你,找不到工作,我养你就是。”

“白志诚!”

白志诚不等贺燕说完,忙把白轻侯扶回房间,安慰他不要多想,关上房门后,唉声叹气地把贺燕拉到阳台说话:“你这是何必,明知道儿子心理方面有问题,宅在家久了,朋友少,抗压能力低,哪是那么容易就走出来的。”

“你也知道是宅太久了的原因,”贺燕气得嘴唇直哆嗦,“他宅是为什么,全是我们溺爱导致的!你以为我怪他吗,我怪的是我们,看看,培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来了。”

“唉,我懂你的心情,”白志诚轻轻将她紧握的五指展开,看到她掌心红得将近出血的指甲印,他揪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夫老妻了,你想什么我会不懂?听到他被领导针对的时候,你就握拳头了吧,你啊,总是嘴上强硬,心里却比我还心疼儿子,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儿子被人欺负,我看你比我还心疼。”

“胡说八道,”贺燕脸上蹿上一抹被人看穿心思的赧色,她甩开白志诚的手,嘴上仍不服输,“儿子就是要教育才能成长。”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但是教育是好事,别过了度,儿子接触的事物少,心理接受能力不行,别太刺激他了,适当给他一点建议,让他心理有个安慰也好,至于要不要听我们的建议,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贺燕闭了闭眼,强硬地让自己板着脸,不向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投降,哪怕她现在想到儿子受那么多委屈,就心酸得忍不住潸然泪下:“你知不知道现在横跨在他面前的大坎是什么?学历。我们的溺爱和放纵让他背着 一张单薄的高中毕业证就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闯荡,十年前,高中学历还可以混口饭吃,十年后,本科生泛滥,研究所即将贬值的当代,高中学历能做什么?就只能卖卖奶茶和服装,做没有技术难度的体力活。他能进这家公司,靠的全是运气。我恨不得他快点离开这狗屁公司,少受人白眼,看人脸色,但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让他这么武断。我不是痛心他要离开自己喜欢的工作,而是痛心他的才华找不到能施展的平台,离开后,下一趟航班就未必能驶向他理想中的目的地了,你知不知道?”

“唉,我怎么不知道,他的才能我比你还清楚,知道他进入游戏公司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可当知道他只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测试员后,我又很懊悔当初劝他进游戏公司。不过现在听到他被人看中,要转去做策划,我又特别开心,他真的很适合做策划,但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压力也更大,按照他现在的心理状况,很有可能打退堂鼓。”

“伯乐已上门,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抓了。”

他们在阳台谈论着白轻侯的未来,却不知道白轻侯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白轻侯接下了邱茂递来的橄榄枝,同意留在公司,接受岗位调动。

卫东知道这情况的时候,大吃一惊,他死活没有想到白轻侯能得到邱茂如此垂青,更想不到他的打压反而成了白轻侯步步高升的垫脚石。

卫东是咬牙黑着脸送白轻侯离开的。

白轻侯搬离办公室的时候,曾经的战队成员放下了被卫东压着的心里压力,过来帮他搬东西,没办法,卫东对白轻侯的喜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曾有人在白轻侯被夺去先进资格后替白轻侯说话,结果第二天就被穿上了窄脚的小鞋,直到请卫东吃饭讨好人家,才如蒙大赦。

白轻侯也怪不得别人冷漠,身在职场,谁人由得了自己,哪怕心里向着白轻侯,行动上也不敢向他垂下救命稻草。

白轻侯一走,游戏测试部就像少了点什么,冷清许多,伴着公司一路走来的老战友们——王俊、江素——都相继因为白轻侯而离开,办公桌陈列的物品换了一样又一样,已找不到令人怀念的味道。

卫东将这份冷清归咎于白轻侯,要不是他,部门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惹是生非,但明眼人都懂,错的不是白轻侯,是心里有鬼,然后以白轻侯为借口而爆发的小人。

白轻侯换到策划部后,跟现任的系统策划乌强学习。

乌强年纪较长,典型的东北汉子,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得像头牛,性格豪爽得跟谁都能打交道,他对白轻侯倾囊相授,不像王俊那样斤斤计较,他看过白轻侯的测试报告后,竖起大拇指夸白轻侯提的意见不错,就是差了点火候。

“我跟你说,你提的意见太宽泛了,踩不到点上,就跟我们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样,空话,怎么学怎么向上,都没个标准和途径。我们做策划的,就是要细,细到哪怕一根针怎么设定,都要想个明明白白。”乌强将自己写过的策划方案递给白轻侯,“拿去,学学怎么写,做我们这行就是要多积累,多动脑,多看多学。”

白轻侯欣然接过,翻看了几页,脑袋顿时像灌入氢气的气球,越来越膨胀,只要一不留神松了手,就能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了。

太复杂,太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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