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专职的程序员,白志诚的工作对象除了计算机就是儿子,在这网络信息发达的时代,足不出户便能接触顾客,他都快忘了大活人是怎么呼吸的了。这下可好,儿子不但要带一个外人到家拜访,还带的是异性,他不得上蹿下跳才怪。
自从他和贺燕离婚后,家里邋遢得不像样,泡面盒子堆满了厨房,一脚落地还得担心踩中小强造下杀孽,地板别说拖了,就是扫都觉得是缩短扫把的寿命。
他急得在只能容一人行走的垃圾山里转圈,怎么办,儿子到家里的时间只剩一小时,他要怎么在一小时内将家收拾得一尘不染,还煮上热腾腾的饭菜招待人家?
请保姆?来不及。将垃圾通通塞进衣柜里藏起来,饶了他吧,他还不想清理大型垃圾现场。
他敲着脑袋走了三圈,忽然灵光一闪,急忙打电话给白轻侯,兴高采烈地喊:“儿子啊,你晚点再来,我出门买菜马上就回。”
“不用,我买了熟菜……”
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
白轻侯纳闷了,他都买熟菜回去,他爸还折腾什么?吃饭只是解决生活需要,他的目的是家里装有《自由联邦》私服的电脑而已,他想通过游戏让鞠小冉找回快乐。
不过他拐弯抹角的心思,怕是挖心掏肺,也就只有他肚里的蛔虫能知道了。
白志诚不知道,鞠小冉更不知道。
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在听到“白轻侯要带异性朋友回家”的信息后,脑电波自动联通了。
鞠小冉内心万马奔腾。
白轻侯邀请她去他家。
邀请异性的她。
去他家。
这是不是传递着什么暗示性的信号?比如求爱、比如表白。
鞠小冉的脸顿时红了个无边无际,只要轻轻一戳,保准能滴下一大碗的红色素来。
她对白轻侯多多少少有点意思,没到“爱”的高尚层面,但“喜欢”层面肯定是固若金汤的了。忽然被喜欢的人邀请到家里做客,女孩子哪个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就差没插上翅膀做个丘比特,直接一箭穿心成就大好姻缘了。
“我爸性格有点跳脱,你跟他说话时不用太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他不会在意的。我妈不在家,家里就我爸一人。”
哇,都跟她介绍家底了。
鞠小冉点点头,忽然觉得离进门媳妇又前进了一步。
“家里可能有点乱,呃,你多包容一点,我爸也挺不容易。”
“嗯嗯。”鞠小冉昂首挺胸,眼神释放出自信的光。
“那个,一会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都是为你好。”
“怎么会,你这么主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呃……”白轻侯侧头撞上鞠小冉火光四射的视线,莫名打了个寒颤,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白轻侯忽略鞠小冉神秘兮兮的灼热目光,拎着一袋熟菜,踏进了家门:“爸我回……”他停在门口,看到茶几上的崭新茶具、墙上的风水画和窗台的绿萝,他倒退回门外,目光在电梯旁的楼层数字和门牌号上转了三圈,才确定是自家没错。
这真是他住了三十年的家吗?这么干净,这么有品味,不科学!
“哦,小侯回来了?”白志诚搓搓手走到客厅,笑容跟外面的太阳一副德性——b.ling b.ling。
白轻侯:“……”
他看到了什么!做饭万年不穿围裙,拿着报纸随便一挡的邋遢大叔,居然穿上了老妈的碎花围裙,还给头发打了发胶,穿上衬衫西裤,眨眼变成了居家型男!
……但是爸,你能不能不要进厨房还扎个领带装深沉?还有,下次装逼麻烦换一套合身的衣裤,别拿衣柜里陈列几十年的展品来秀了,你肚腩都快挣开衬衫束缚,追求自由了好么?
白轻侯忍着一肚子的槽,翻个白眼走进家门,从鞋柜拿出一双女鞋放在地上:“给,你穿这双。”
“谢谢。”鞠小冉满面春风。
白轻侯手一抖,这、这么客气?
他努力忽略鞠小冉透着诡异的笑容,向父亲介绍:“擦,这是我朋友鞠小冉,小冉,这我爸。”
“你好你好。”白志诚眼神在鞠小冉身上遛弯了一圈,不错不错,长得标致,气质十足,面相有福气,身高跟儿子特别搭,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叔叔好。”鞠小冉也在打量白志诚,看起来憨态可掬,却带着一点调皮的灵动,笑起来和颜悦色,一看就是好相处的老父亲。挺好,跟这样的父亲相处,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
白志诚与鞠小冉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白轻侯头皮一麻,他怎么有种被人贩子盯上的感觉?
“来来来,坐坐坐,吃点水果。”白志诚热情地招呼鞠小冉入坐,拎起水壶给她倒了满满一杯茶。对,茶全是水壶里倒出来的,杯子是平时用的水杯,忒大。
白轻侯的内心咆哮,爸你的茶具买来是当摆设的吗?居然用开水壶泡茶,你完全暴露不会用茶具了啊!
而鞠小冉居然津津有味地捧着水杯,竖起大拇指夸白志诚泡茶水平高。
“……”白轻侯简直想自戳双目。
“先吃饭再喝茶吧。”白轻侯把涌到咽喉准备血溅三尺的槽点生生吞回去,把买来的熟菜腾到碟里,一看饭锅的米饭已熟,顺手装了三碗放到饭桌上,拿出碗筷和骨碟,摆放整齐,拉开凳子邀请鞠小冉入坐。
白志诚和鞠小冉双眼一亮,不错,体贴入微,居家好男人一枚,合格了。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一致意见达成贩卖某人的交易。
饭桌上,白轻侯几乎不说话,习惯了一个人吃饭,到聚在一起吃饭时反而不适应了。
倒是白志诚和鞠小冉,像是多年未碰面的父女,聊得酣畅淋漓,恣意飞扬,就差往医院门口一站,查个基因遗传,认祖归宗了。
聊天的内容说有内涵又没有,说没有嘛,又好像多多少少提炼得出一点精华。比如鞠小冉的工作情况、家庭现状……听到鞠小冉父亲过世,与母亲决裂,白志诚心痛地捂胸口,感慨做家长的孩子不容易,然后拍拍胸脯大义凛然地扯了一句“别怕,要是当我家媳妇,我保管像疼儿子一样疼媳妇。”
“吧嗒。”白轻侯的筷子掉了地。他下巴也差点掉下来:“爸,你胡说什么?”八字别说差一撇,连八字的另一撇都没成型呢。
然而这话落在白志诚和鞠小冉耳里,就有了另外的意思。
白轻侯害羞了!嘻嘻嘻嘻。
吃完饭后,白轻侯主动去洗碗,鞠小冉跟白志诚又坐在那装逼的茶具前,喝着算不上好茶的茶。
“你们认识多久了,觉得我儿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白志诚两眼冒星星,那一副“求夸夸”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他很出色,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待人接物,就是有点不好,”鞠小冉实话实说,“不擅长跟人沟通,出什么事也不会主动解决,这样容易吃亏。”
“可不是嘛!”白志诚气得一拍大腿,“就说最近他被那什么王俊坑的事,真是气死我,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处理了,诶,你们不是同个公司吗,那个王俊后来怎么样了?”
“王俊,他又怎么了?”鞠小冉请假这一周发生的事情,谁也没跟她提起过,她当然不懂。
白志诚也不懂白轻侯刻意隐瞒的苦心,一气恼,就跟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
鞠小冉的好心情顿时跟蹦极时绳断了一样,闷头扎进水底,溅了个浪花无声。
白轻侯擦着手走过来时,灵敏地嗅出一丝不对味的气息。
鞠小冉低头捧着茶杯,不说话,白志诚委屈地扁嘴,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啊,跟脸上盖着的三个大字——“对不起”——有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了?”白轻侯帮鞠小冉倒满了一杯茶,抓住认怂想跑的父亲,“爸你欺负人家?”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做。”白志诚摇手甩头,矢口否认自己出卖情报的叛徒行为。这也不能怪他啊,他哪知道儿子的嘴巴缝了针,要不是鞠小冉跳出一句“老白都没告诉我”,他还是蒙在鼓里的受害人呢。
他比窦娥还冤啊。他拼命朝鞠小冉挤眉弄眼,希望她别漏嘴把罪魁祸首的牌子挂他身上,否则他就万劫不复了。
“老白,叔叔没做什么,就是看到他,我想起了我爸,心里难过而已,没事。”
白志诚立马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准媳妇准家公上升到了革命友谊。
同志,党就需要你这么保密的人啊。
白轻侯问不出水花来,不再多问。
他带鞠小冉到书房,打开电脑,邀请鞠小冉坐他旁边,点开《自由联邦》的私服,登录白志诚的账号:“这是我爸的账号,给你看看他的角色。”
“干嘛带我来看你玩游戏?”鞠小冉内心产生抗拒感,说好不再接触游戏,老白挑起她痛处干什么……“噗!”她突然喷水,指着屏幕上的大胸女法师哈哈大笑,“这是你爸?笑死我了,完全跟他本人是两个模样啊。”
看看真人,谢顶大叔,肚腩发福,胡子拉渣,再看看游戏角色,大胸美女,身材火辣,一眼抛去能电倒一片。
鞠小冉几乎能想象得到真人面基时,看到爱理酱是谢顶大叔时大家的感受。
白轻侯默默看向扒拉在门口偷窥的老爸,那委屈吧啦的神情啊,都快嘤嘤嘤哭了。
爸,你现在知道自己形象多渗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