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海面,点点碎金,挂满渔网的渔舟顺风而行。
十多名精瘦汉子喊着号子,光着脚板在船上跳来跳去,忙着收网,终年在海上讨生活,被晒得黝黑,虽然消瘦,可是浑身肌肉如同钢丝般坚硬。
渔船老大笑端来茶水,递给了张公辅,很是亲热的招呼道:“小老弟,这顺风而行,很快就能到丱兮城了,我们这些渔家会夹带些私盐,所以要等等。”
程星垣点头,“怪不得一路没见到官船,原来是你们刻意避开的!”
老大摆了摆手,爽朗的大笑,“不是避开的,按照和司关衙门定下的规矩,每月都有固定日子留给我们,今日就是商定的日子,也就无人来查缉了。”
有个中间渔夫很是不满的大骂,“娘的,那些衙门老爷们要分去大头了,我们这些兄弟浪里奔波,拿着小命来赚钱,到头来,是为他们辛苦,为他们忙。”
老大试探着问道:“你们这是去丱兮城做什么?”
程星垣自然不会透露细节,便应付道:“做点生意。”
老大默契一笑,拱手道:“有我们兄弟护送,包你们一路平安。”
这时,舱舱端出热腾腾的饭菜,厨子高喊道:“开饭了!”
船头桌子上,大陶盆盛放着各种美食,将打上来鱼获清蒸片刻,空气中充斥着鲜味,合着海风,让人胃口大开。十来人围坐下来,老大拿出大坛酒来,熟练的将封泥拍开,热情的招呼着,给众人面前的陶碗都倒上满满一大碗。
痛快的将碗中酒一口而尽,老大满意的抹了抹胡子,招呼大家痛饮。
程星垣端起碗来,使劲的嗅了嗅,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老大举起碗,“小兄弟,干了!”
程星垣笑着环顾大家,突然问道:“太一教?全真教?”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举着陶碗僵住了,盯着碗中酒,不知所措。
老大的筷子微微一僵,不过转瞬就掩饰过去,笑着来掩盖尴尬,“这位小兄弟开玩笑了,我等都是苦哈哈,海上讨生活的苦人儿,怎么可能是仙爷。”
程星垣又闻了闻酒,露出不易觉察的潮红,“你们啊!什么都伪装的很好,我观察了你们一天,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要不是这碗醉人的芬芳。”
老大和善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你发现了什么?”
“让官府将周围渔船赶走,让我们只能搭乘你们渔船,这一切的确是瞒过了我。”程星垣指着陶碗,慢条斯理的揭破对方,“直到端上这碗酒!”
老大众人闻了闻,满脸不解,“这酒很有酒香啊!”
“这酒若有酸浆味,我倒是信了你们!只是这酒太香了,香的不是走风浪的渔民能喝得起的,这大名鼎鼎的琥珀酒,用的是波斯工艺,你们可知,这一罐要多少银子?”程星垣说着,伸出手来,嘲讽的言道:“五十两啊,你们这些渔夫就这么随意的喝了?”盯着陶碗,笑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用的是铁石散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惊失色,程星垣好整以暇,娓娓道来,“鲀毒、章素、水母刺、蛇毒、鲉毒、海蜘蛛,六大海毒物,倒是颇为用心啊!这种毒淡黄色,有海腥味,若用清酒,怕是无法掩盖,所以就用了这酒。”说话的工夫,出手如电,将身边一人的下颌骨卸下,将碗中酒灌入他口中,“看看这碗酒究竟如何?”
被灌入酒的汉子如同疯了般的扣喉咙,想把酒吐出来。
见到事情败露,程星垣身侧的高大汉子手中瞬间多把匕首,无声无息的刺了出去,对面的几人,或用毒针,或用袖箭,同时进攻,电光火石间如同暴雨天花。
细若蚊鸣的声音划过,高大汉子捂着脖颈,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流出鲜血,如同垂死的老鼠,蹦了几下,就死挺在地上。见到汉子倒下,这些勇悍之徒,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激起了凶性,手持尖刀冲了上来,刀光闪动,剑气纵横,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战斗激烈而短促,如同雷霆闪电,很快决出了胜负。
程星垣意犹未尽,戏谑的笑道:“不自量力!”抖了抖龙牙剑身,血迹便消失不见,光滑如初,随着张公辅收势,㢃影慢慢显出剑身,如同无形无质。
对十多个死尸和充斥的血腥毫不在意,程星垣接过㢃影,掌中劳宫穴吐出真气,本以为㢃影也会无形,可毫无变化,好奇问道:“真气并无作用啊!”后输入魔气,也无改变,更是疑惑,“魔气也无用啊!你如何让这把剑无形无质的?”
张公辅将剑接过来,随便攥在手中,㢃影在他手中慢慢消失,“我什么都没做啊,它告诉我它能无形无质,我就让它无形无质,就这么简单。”
注意到张公辅掌中的鲜血还在涌出,程星垣没有多想,掏出药来,敷在上面,“这可是濮越的百宝丹,是行走江湖的必备良品,保证药到病除。”
等敷上了百宝丹,手掌是不流血了,却慢慢变得紫黑。
这时,嘴角流血的老大临死前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口中混沌不清,“铁石散,若是血流还好,两个蠢货,哈哈……都去死吧!”
赶紧将百宝丹洗去,二人没放在心上,奔着丱兮城而去。
丱兮城位于靺海之滨,南连东元,东接朝日,北方沟通河间,西南走元水去皇领,是北方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城中街上车来车往,牛马如流,拉砖拉木材,拉货拉人,狭窄的街道拥挤不堪,不时的传来争吵谩骂,加上商贩吆喝,更多了烟火气。随着大泽繁盛,更多的人来此谋生,各种商号兴盛,将各地特产在此汇集。
找了家临街的客栈住了下来,张公辅手掌上的紫色正沿着血脉向上蔓延,隐隐有些瘙痒,程星垣面色很是担忧,指着穴道,“这毒开始蔓延了,你将真气导入曲泽和郄门二穴,过内关和大陵,看看能不能将毒从劳宫逼出来。”
运气后没有丝毫反应,程星垣很是奇怪,将体内真气度入张公辅的曲泽穴和郄门穴,可是真气入体后,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尝试下魔气,也是如此。
第二天醒来,紫色向上蔓延,更加肿胀瘙痒,遍访城内名医,一番下来,病情却更重了。等从医馆回来,伙计神秘兮兮的走上前来,低声道:“今日有三人来找二位爷,我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好人,你们可要注意点。”
程星垣随手打赏块银子,伙计满意的揣入怀中,话就多了起来,“应是道门的仙爷,来头也不会小,兵器用布包着,还是能看出来,那个是金刚鞭。”
程星垣看着伙计离开,脸色凝重,“看来,太一教的杂毛还是找到这里了。”想了想,提议道,“这毒很是难解,我们去趟灵域,有个老相识兴许能帮我们。”
等程星垣刚刚离去,明智三人到了客栈。
见到伙计,明智掏出一把镈币来,给了伙计,伙计很是不满意,不过还是透露点消息,“道爷,他们中了毒,这几天一直在疗毒……”
见到伙计不说,明智又掏出大锭银子来递给了伙计。
伙计脸上笑开了花,赶忙收下,这下便知无不言,“这几天他们出入医馆,一直在疗毒,不过,没有效果。不过,他们今日早上出发,去了灵域。”
司灭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了灵域?”
伙计指着大街,“他们雇马车时,小的顺了一耳朵,他们说是要去狼盂。”
还没等伙计说完,三人到了门口,骑着快马,扬长而去。
见到三人离去,伙计收敛献媚的笑容,眼神充满凌厉,面色肃然。快步进入后院厨房,从竹笼中掏出鸽子来,将写好的密封信挂在腿上。
看到四下无人,伙计放飞鸽子,鸽子冲天而起,向着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