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龙旗的巨船排成一字,缓缓穿过海神禺强。
最大的舟船上,颐光帝、杨皇后、太子璟荣、两位公主潆思和潆绛站在前面,梁兴奴、师玑等人站在身后,仰首盯着高达百丈的雕塑,禺强身着青甲,两翅展开,脚踩巨蛇,似有开天辟地,征服天下的力量,庞大的让人目眩神迷。
师玑指着雕像,对皇帝解释道:“皇舅,这是海神禺强,相传当外敌入侵的时候,禺强会冲入海中,将这些入侵的军舰击的粉碎。”
师玑身材修长,在女眷中个头最高,继承了母亲巫马文昭的高额大眼厚唇,有种野性的美,生于大正十六年,说起来不小了,国王也为她的婚事犯愁。
突然,港内传来了震天的炮声,惊吓起雕像上栖息的海鸟,喧嚣着腾空而起,覆压着天空,在雕像四周盘旋。炮声连绵不断,这让众人心中很是紧张,紧盯着师玑,不知所措。师玑笑着解释道:“这是礼炮,鸣炮八十一,九九之数,是最高的礼节!这样的炮声百多年没有响过了,上次还是怀庄帝幸临时。”
皇帝点头,“那是我的玄祖父,当时的皇后还是来自东元。”
船队进入白石港后,沿着宽广的水道,继续向着王宫行驶,停靠在王宫东侧的东港。东元国王和王妃领着家人和五上卿,河间公和夫人也带着家人在港口等待。巨船慢慢抵达了港口,等待的士兵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梯子推了过去。
看到下船而来的皇兄两鬓灰白的头发,知道是这四年的大旱,皇兄着急国事,才憔悴至此,公输容和公输言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雍容华贵的杨皇后下船,缇仙悄悄的对绛仙说,“皇后也没多好看啊,还不如玄玑姐姐好看呐,怎么她就做了皇后了呐。”
绛仙轻声言道,“看到没,屁股多大,这才好生孩子,选皇后就这标准。”
“照这标准,玄玑姐姐岂不是不达标,看你倒是可以。”缇仙上下打量绛仙的身材,在绛仙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边去。”绛仙说着,就要对缇仙下手。
王妃看见二人打闹,眉头微皱,制止二人的无礼行为。
“这就是两公主啊!”缇仙盯着潆思和潆绛,问道:“你喜欢哪个?”
绛仙白了缇仙一眼,“我不喜欢公主,我喜欢公子,你喜欢太子不?”
缇仙笑嘻嘻的言道。“我喜欢的男人,你永远都猜不出来。”
见到皇帝缓缓走下下船来,东元王和河间公上前跪拜,皇帝走上前来,将他们搀扶起来,热情的和东元国王打招呼,“辰甫,几年不见,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看来是国事兴盛,家事和顺,和游艺也算是松萝共倚啊。”
“全赖东元军民齐心,五上卿辅佐,臣不敢贪功!”师辰甫对这几年很是满意,通过稳固元镇,结盟广野泽,收留东元难民,实力已经超越皇领。
看到河间公,皇帝笑道:“四年没见,容光焕发,难道服了灵丹妙药不成?”
河间公听出皇帝的话音,“臣倒是有些灵丹妙药,进献给圣上。”说着,盯着东元王,“东元美女可是出名的,到了巨嵎城,东元王岂能不进献。”
“你啊!当年朕可是你的媒人啊!让你抱得佳人归。”皇帝拍了拍河间公魁梧的身材,更显得亲昵,笑道:“这么看来,贞筠倒也是幸福啊!”
皇帝打完招呼,便和家人见面,师茍胜年纪最大,站在前列,皇帝上前,笑道:“茍胜!自从五年前的大宴后,朕再也没有见到你了,明年就是朕登宝二十年大典,你可一定要去。”说着,取出飞龙玉佩,“这是舅舅送给你的见面礼。”
皇帝亲切的拍了拍大君的肩膀,并没有多说。当看到绛仙和缇仙,露出了笑容。去年缇仙和姐姐玄玑吵架,偷偷从中都跑回来,屈辅国安排司卫在暗里保护,在回巨嵎城的路上,还打算去偷马,当皇帝听说缇仙去偷马时,大笑不已。
皇帝对绛仙和缇仙说道:“舅舅给你们带来了瀚海国的神骏。”
看到缇仙兴奋的接过皮鞭,皇帝笑道:“以后想要骏马了,和皇舅要,不要去义庐牵马,人家万一不同意呐。”其他人听到这里,都不知道皇帝说什么,缇仙却是知道,明白是舅舅派人暗中保护自己,羞涩道:“皇舅,下次再也不敢了。”
现在大家猜出来了大概,都哄笑起来,缇仙也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语。
皇帝看到景破军时,随手解下腰间的飞龙玉佩作为见面礼,“公元,朕屡次听闻你的母亲提及你,对你多有夸赞,说你少长习兵,在河间地和襄平作战,平定风波,裁制大事,得百姓将领爱戴,有子如此,河间公也该知足了。”
景破军叩拜,接过玉佩,“听闻陛下谬赞,小子惭愧。”
当看了看十四岁的景康成,皇帝上前比量了一下,很是满意的点头,“康成都长这么大了,上次你娘带你去中都的时候,你才这么点个子。”
成光怯怯不语,她自小体弱,今日看到这么多人,有点怯生而不知所措,皇后倒是乖巧,上前拉着成光的手,“我的小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了。”
在众人簇拥下,皇帝进入王宫,虽是客人,可毕竟是天下之主,便高踞首位,东元和河间君臣分坐两旁,皇帝盯着丰盛的菜肴,面带伤感,“看着这丰盛的宴席,想起我们皇领饥民朝不保夕,真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东元王赶紧劝道:“圣上切莫伤心,我们东元已备下二十万担粮。”
河间公也宽慰道:“我们河间也为圣上备了十万担粮。”
皇帝摇头,“朕来此,希望东元能借三百万石,河间一百万石。”
东元王面露苦相,“我们东元怕是有心无力啊。”
河间公也是摇头,“我们河间怕是爱莫能助啊。”
见到局面僵持,梁兴奴言道:“大家听个曲子吧!”
雷亭海进入殿中,嘶哑的二胡声响起,唱起了难民曲《高天明月照》,给众人讲了这段曲子的来历,声泪俱下的描绘坐以待毙的老人,无处可去的小女孩,无依无靠的难民,饥民的易子而食,东元五上卿和河间重臣都沉默不语。
皇帝摇头,“救灾如救火,我们皇领借粮四百万石,并给予二分利息。”
东元王想了想,“皇领如此艰难,我们东元给粮百万石。”
见东元松口,河间公也做出让步,“圣上,我们河间给粮五十万担。”
“东元乃礼仪之邦,重夫子之学,夫子在办丧的家中吃饭,从未吃饱过,遇见穿丧服的人,一定要从他的坐席上站起来,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梁兴奴动情而言,眼泪潸然而落,“我是奴隶出身,经历过贫穷灾难,这些升斗小民,不知国策,不知谋划,不知争斗,不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野心,他们只想活着,他们是微尘,是任人踩在脚下的微臣,可是任由这些微尘借风而起,漫天的微尘也会成为沙暴。我在这里,替皇领的百姓求求你们,你们东元和河间的大恩大德,一定会让皇领人记得的。”说到这里,梁兴奴泣不成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东元王赶紧上前,将梁兴奴扶起,在场众人心中酸楚,面露悲伤。
巫马卿从外面而来,刚刚落座,就急切的说道,“陛下,王上,我是武将,做人简单,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战场厮杀,尸山血海我也见得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有儿子行嘉在老水战死。”便提出了建议,“这样吧,皇领出三人,我们东元出三人,比试一番,三局两胜,若是皇领赢了,臣无话可说。”
冉仲翙知道,皇领没有带来宸卫,自己这边胜面更大,马上表示同意。其他人也明白巫马卿的算盘,随声附和。皇帝和梁兴奴见此,只能按照东元的意思办了。
宴席结束,国王回宫,看到身边侍奉的翟元一,便随口问道:“你说,孤王应该怎么做?我们一直以来是和皇领敌对,总是想方设法的削弱皇领,可是皇领遭此大难,万千生灵无力待毙,说实话,孤王也是内心不忍。”
“王上,我不是聪明人,不懂军国大事,小人见过流民,都瘦的不成人样了,见他们受苦受难,心中不忍,听他们说,皇领都人吃人了。若是这灾荒在我们东元,老奴说什么也捐出全部身家,来个毁家纡难,可这皇领……是东元大敌啊!”翟元一叹了口气,“哎!真是作孽啊!老奴听闻皇领那些君臣所言,也是心不落忍啊!说实话,其实我入宫前,也是苦人出身,这天作孽,犹可恕啊!”
国王想了想,“我们东元先圣子舆有言,恻隐之心,仁也;善恶之心,义也;人皆有之,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孤王何尝不做此想,听你们所言,孤王也算豁然开朗,上天有好生之德,援助皇领,不仅是善举,也是导人向善之举。”
翟元一笑道:“王上胸襟如此,可为天下之表率,东元也将民风肃然,彼此也会守望相助。”
王上笑道:“元一,怎么你现在这诗词越来越多了,偏有这么多大道理。”
翟元一笑道:“要监督大君和公子所学,没事就去大博闻师那里去,这一来二去的,听他讲些大道理,虽说老奴愚钝,听的次数多了,算是记住了点。”
国王笑道:“军国大臣天天想着我为我东元谋利,虽说是社稷之福,可是这黎庶之苦,也就只能放在一边了!孤王听闻你们二人所言,才算是想通此事,不管怎么说,不管是皇领人,还是东元人,我们都是人啊,我们先做人,再做事。”
翟元一笑道:“那明日就看皇领的运数了。”
国王认真言道:“就算是他们败了,孤王也会借粮的。”
王宫西侧的幽静竹林内,坐落着青砖黑瓦的院落,东元王师辰甫的妹妹,东元大翁主师乐昉的住所就在此处,梁兴奴正在翟元一的带领下,敲开了院门。
见到侍女来开门,梁兴奴笑道:“中官令,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翟元一满脸带笑,“大翁主的事情,不是我这个老奴能过问的。”
将梁兴奴送入院落之中,翟元一就很知趣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