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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疆2025-06-12 10:142,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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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的丧事办完后,我收到了向怀澈给我的信。

【幼宁,那日圣上问我是否后悔,我的回答是并未后悔,但心存愧疚。而如今,我要弥补我的愧疚,这次凯旋,我不要封赏,我只要你。你可还愿意等我?】

短短几行字,却读湿了手帕。刚刚失去至亲的我,好像是有抓住了另一根救命稻草,向怀澈的信,成为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接下来我天天去寺庙烧香,希望这样可以保佑向怀澈躲过战场上的无眼刀枪,防住明枪暗箭。我还为他求了一个护身符,等他这次回来,我要亲手给他带上。向怀澈,你可不要食言啊。

后来我听说向怀澈的军队打了败仗。我顿时忧心起来,战争向来残酷,胜败也是常事。但为何对向怀澈来说,每次都必须要胜呢?少年将军的名头不是他求来的,是世人强给他加上去的。他不得不接受人们强加给他的赞誉和推崇,却从未享受过这名声带给他的奖赏。

我心急如焚,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

11

又过了半年有余,我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关于向怀澈的消息,他在哪里打了败仗,又在哪里运筹帷幄。我知道,向怀澈没有那么容易就败,他是战无不胜的大梁天才。

后来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向怀澈班师回朝,我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但还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这次得知向怀澈进京的消息的时候,我与全城的百姓一样,跑到街道上、高楼上,看三军凯旋之威武。但是我并未见到向怀澈,想来是他的伤太严重了,无法骑马进京了吧。

自打向怀澈回京之日起,我每天都在盼着与他的相见。但宫内传出来的消息是圣上怜悯,特准向怀澈在宫内养伤,不见外客。

我自是不信皇帝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莫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许真的只是在养伤?

我没有等来向怀澈,却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皇帝要把和安公主许配给向怀澈。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什么不忍心看向家无后,向怀澈战功赫赫,什么奖赏,什么乱七八糟说了一堆,都只是借口罢了。

我拿出了向怀澈给我的信。这封信给了我生的希望,如今再看,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悲痛。

我等了他,等来的又是什么结果,等来的是他要娶公主的喜讯。

“幼宁,我……” 在我得知消息的当天晚上,向怀澈又翻窗来找我。

“我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今日刚醒,醒了我就来找你了,至于那和安公主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嗯。”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质问他,也不想听他解释。

“幼宁,你信我。”看上去真的很诚恳,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姑娘,我也不例外。我信,我一直都信他,当初他要我选百里公子,我便选了,他要我等他,我也等了。他说的所有话我都信,但是我信又有什么用,横在我们面前的从来都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

“你走吧。”

“沈幼宁!你看看我,我会处理好的。”几年的征战,他的皮肤越来越粗糙了,胡子也长了出来,看起来老了好多岁,可能是受伤的缘故,脸有些发白。眉毛皱在了一起,红眼丝爬满了眼睛,鼻梁还是高挺的,嘴唇在微微颤着。

“你变老了。”

“对,我不是那个任人摆布只会征战的将军,我不会成为我爹的。你等我。”

又是这句话,又是让我等他,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横在我们之间的不是猜忌,不是谎言。而是现实无奈、是家国利益。

12

那天向怀澈来找我之后,又没了踪影。

我的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行尸走肉一般。

后来我听说宫里已经开始准备嫁娶事宜了,公主出嫁,那必定是满城欢喜,众人皆知。礼部忙得不可开交,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凤冠霞披,珠玉珍宝,哪样都要顶尖。就连平时门可罗雀的将军府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子和大灯笼。我刻意不去关注这些信息,但是它们总是往我耳朵里跑。

我想离开了,这京城没有我的栖身之地,满眼的回忆,满心的痛苦都在这。每天我都会路过之前的沈府,都会想起父亲,我上街采卖,会听到关于向怀澈大婚的消息。就算我有铁打的心,也经不住这每日的折磨和痛楚。

我打算去青州,青州是我们沈家的祖籍,后来跟着开国皇帝才迁到京城。青州虽没有京城富庶繁华,但景色秀丽,民风淳朴。这几年我靠卖画也攒下了不少的银两,在青州买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应是不成问题。

第二日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先是卖掉了之前的画,后来又找人卖了我现在住的这个院子,然后把没吃完的粮食都送给了李大娘,收拾了我的衣物首饰,然后又去城西租了辆马车。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明天便出发,离开这伤心之地。

一路舟车劳顿,顺利抵达青州。到青州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置办房屋,我选的宅子坐落在江边,风景甚好,出门便可见垂钓老翁,浣衣少妇,还有凫水的孩子们。

在青州生活的这些日子,我很少再想起向怀澈来。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怎么会笑了,可能是当我把回忆扔下的时候,一并把笑容封存了。

“姐姐,你不开心吗?” 路过我门前的一个小孩子问我。

“没有啊。”

“可是你看起来有些伤心,我每日来江边玩都会看到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姐姐,你若是不开心就去吃若芳斋的糕吧,可好吃了。每次我阿娘给我买我都会开心一整天的。”

若芳斋的糕吗?原来小孩子都会把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分享给别人啊。我记得我也是,每次都把我最喜欢的糕留起来,去送给向怀澈吃。

13

就在我像往日一样坐在门口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抬头,只是单纯的懒得动罢了。

“怎么?不抬头看看吗?” 是向怀澈的声音,他一开口我便听出来了。

“驸马爷来这种小地方干什么。” 我依旧懒得抬头。

“我不是驸马爷,也不是向将军,草民向怀澈,能否请姑娘抬头看看我。”

既不是驸马,也不是将军,穿着粗布衣服,自称是庶民。我虽不知道到底他经历了什么,但现下已经猜了七七八八。

我终于舍得抬头了,逆着阳光,眼前的人沧桑极了。邋遢的胡须,凌乱的头发,敞开的胸襟,若再拿一个拐棍,他便和城外破庙里的那些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幼宁,你说句话。”

“太脏了。”

许是习惯了没有波澜的生活,我连情绪的变化都慢了好多。当向怀澈梳洗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向怀澈来找我了,是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等了又等的心上人来找我了,此时我才感受到我的心脏好像又开始跳动了,原来眼里的景色突然一下子有了声音,风开始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浣衣的少妇砰砰的砸衣声是那样的清脆,江里凫水的孩子们的笑声是如此的欢快。

“沈幼宁,我没有食言,我来找你了。”

“圣上如何肯放你。”

“圣上从来放心不下的,不过是我少年将军的名头和我手上的五十万精兵强将罢了,那些虚名我不在乎,滔天的权势我也不在乎,只要肯放我走,我都可以还给他。”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已把长枪熔断,盔甲丢弃,也已违抗圣命,自毁前程。沈幼宁,你可感受的到我的真心?”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向怀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手持长枪,身披银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少年天才。

向怀澈拥过我,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两颗心从未这么近过。风吹过树梢,吹落了满树的海棠花,洋洋洒洒,落在了我们的肩头,谁都都没去管,谁都没去碰,静静地享受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

我曾经以为,横在我们之间的是江,是海,是悬崖峭壁和万丈深渊。但最终却是绝壁逢生,是柳暗花明,也是山河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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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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