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会答应做陶洋的老师，完全是出于同情和愧疚，萧红跟她说，陶洋父母被判了死刑，半年前刚执行，打那以后，陶洋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半年来，他没提过什么要求，这是第一个。
兴许是接受不了刘念的离去，所以才从二楼跳下来。
好在及时送医，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才回家。
课程也就安排在回家后的周五傍晚。
刘念来的时候，陶洋已经坐在钢琴面前等待了。
大厅很宽广，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奢靡无比。
刘念走到琴凳坐下，陶洋就说：“刘老师，我沈爸爸也很喜欢钢琴，你能一起教他妈？”
沈爸爸，大概就是沈羡吧。
刘念淡淡的说：“你爸爸工作很忙的，没时间学。”
“他是很忙。”陶洋自顾自的说：“但是他的房间也有一架钢琴，我每天都能看见他坐在钢琴面前，一直在弹一个音，我想他很喜欢。”
刘念神色凝固。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眸望去，便看到沈羡从台阶上走下来。
四目相对，刘念收敛起了所有情绪，冷漠的看着他。
“陶洋很乖。“沈羡徐徐走下来，语气平静：“你应该会教的很开心。“
刘念没有回应。
沈羡也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如此。
陶洋的课程安排的很紧，几乎是两天一次。
刘念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碰见沈羡。
但两人几乎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下着雨，她赶到的时候，不见陶洋的身影，但是楼上传来钢琴的声音。
“陶洋？”她试着喊了一下，无人回应。
于是顺着楼梯往上走，来到了钢琴发出声响的房间。
门没关，她看见沈羡坐在钢琴面前，修长的食指不停的按着一个音，十分机械。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三分钟。
刘念就这么看着他，总觉得在那样空旷的房间里，沈羡的背影显得异常的孤寂和疲惫。
他始终没有停，就这么一直按着。
不成曲、不成调。
可她却听出了那么一丝的悲伤和难过。
真是讽刺。
“真的这么喜欢吗？”
突然，她开口：“我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喜欢弹琴。”
他们结婚那会，家里也买了一台琴。
但是沈羡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听过她弹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爱。
听到刘念的声音，沈羡才停止，慢慢的合上琴盖：“陶洋去医院复查了，你把我微信删了，电话也拉黑，我没办法联系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刘念跟前：“我是很喜欢，所以你要做我老师吗？”
“萧红不介意吗？”
沈羡唇角微微上扬，笑道：“不必如此，萧红不是这种人，而我只是单纯喜欢而已。”
“千倍价格，出得起吗？”
“好。”
一百块钱一节课，硬生生的被她炒到了十万一节课。
是个人都知道她是故意刁难，根本无意教他。
可他偏偏就这么答应下来。
金口玉言，刘念也就没有拒绝，有钱不赚是傻子，更何况是沈羡的钱。
沈羡的课程是跟陶洋的隔开，两人一前一后，正好把周末的课程排完。
可惜的是，陶洋复查情况并不是太好，需要住院，所以课程耽搁，只剩下了沈羡的课程。
“你没基础，所以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这是全音符，像我这样弹。”
沈羡的第一节课，显得很笨拙。
无论刘念演示多少遍，他的手依旧很僵硬。
无奈之下，刘念一把握住了沈羡的手，皱着眉头说：“你要柔软一点，慢慢抬起，慢慢落下。”
阳光，从窗外暖暖的照进来。
她的侧脸异常温柔，小掌覆盖着他的大掌，在洁白的键盘上敲击下一个又一个悦耳的音符。
“懂吗？”
她问。
结果一抬头就撞进了沈羡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顿时心跳加速，猛然缓过神来，立刻松开手，慌张无比：“你到底懂不懂？“
“老师这么凶，我实在不懂。”
“不懂就多练几遍！”
刘念实在是不愿意跟沈羡单独相处下去，立刻站起身来：“这都到饭点了，怎么还没看到你老婆回来。”
明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故意提起萧红。
可沈羡依旧很平静的回答：“她在医院照顾陶洋，没那么快。”
“她这么放心我们两个独处是吗？”
沈羡笑：“那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他们能做什么？
是她期待他还会爱着她，还是期待着什么？
他们现在不过就是非常普通的师生关系罢了。
刘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你继续练吧。”
沈羡很笨拙的在钢琴面前弹奏。
刘念就这么一直陪着他，直到萧红回来。
几节课下来，沈羡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进程很慢。
而且刘念发现，沈羡跟萧红好像……并不亲密。
不知道是不是她观察错了，两人的言行举止，依旧跟三年前一样，很尊敬对方，却没有爱。
“你先练吧，我有些渴了。”
今天，又是沈羡的课，上到一半，刘念就渴了。
“楼下冰箱有水，自己拿吧。”
“好。”
刘念起身下楼，正好遇见回来的萧红。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沉默。
萧红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包包，走进来的时候说了一句：“留下吃饭吧，我买了很多菜。”
“我没胃口对着你们吃。”
“你不留，他很孤独的。”萧红淡淡地说：“他都是一个人吃饭，洋洋不爱和别人同桌。”
“不是还有你吗？”
萧红停顿一会：“自从三年前发生那件事后，我跟他没有同桌吃过饭。”
“三年前发生什么？”
难道不就是他骗她那件事吗？
“他三年前……”
“萧红，我渴了，倒杯水上来。”
突然，沈羡的声音从台阶处传来，打断了萧红的声音。
刘念回眸望去，看见沈羡站在那里，一双眼眸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