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天越发冷。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吹得刘念颤抖了一下身体。
赵季云把自己身上衣服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聊这么久,都十一点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刘念点头,跟在了赵季云身后。
冬天的月亮总是格外的清明。
刘念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默默无言。
沈云说,沈羡是被人遗弃在雪地里的,他捡他回来的时候,浑身被冻得青紫,他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瘦弱的婴儿能不能活下来,即便是充满未知性,他还是选择将他抱了回来。
大冬天的,外面飘着白雪,雪花覆盖了正片大地。
他抱着孩子走进烧着炉火的厨房,又拿来了一个铁盆,将炉火里燃烧的柴火拿了几根出来放在铁盆里,抱着孩子坐在铁盆旁。
也许是天意,让沈羡命不该绝,在沈云怀中,他逐渐恢复了血色,睁开了双眼。
沈云看到沈羡的的第一眼,心生感叹。
旁边的柴火的火光在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晃动的火光照映着沈羡的脸,格外的稚动可人。
沈云说了一句: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随后,为他亲自取名为——沈羡。
在长达十年的光阴里,沈云是真的把沈羡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教会了他待人、对人生的认知,包括世界观。
所以沈羡后来会在处理那么多事情中保持如此冷静的态度,很大原因来自于沈云亲自的教导。
离别时,刘念没跟沈云说沈羡快死的时候,但是他似乎猜到什么,送他们出门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沈羡前一阵其实来找过我,他这个孩子,在我面前是藏不住心事的,我知道肯定发生什么,否则他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如果你还能看见他,你就跟他说,我这里永远是他的家,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回来,我这儿的门,始终向着他敞开。”
“沈叔,如果沈羡还有回来找您,请您务必跟我说一声,这是我的电话,麻烦您了。”
月光,格外清冷。
刘念跟赵季云坐上车后,赵季云沉重的说:“他的情况已经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要执意的去找他?也许等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
后面的话,赵季云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们都懂,沈羡这次离开,大概率会死在某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刘念这么执意的找下去,找到他时,也只会是一捧黄土,何必呢?
刘念什么话也没说,让赵季云打开了天窗,放低了位置,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说:“其实我不怕死,人总有一死,只是我接受不了他走的那么快。”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黑暗中,却隐约看见她眼角慢慢滑下了眼泪。
“我也知道我找不到他了……”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的情绪,哭了起来。
她跟沈羡的爱情,从一开始的算计,再到后来的试探,他们有过彼此不信任、有过争吵,但这些事早已经化作他们回忆里最温柔的留念。
她就是想要跟他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就这么难吗?
赵季云看着她哭的模样,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的听她倾诉。
外面,不知不觉开始下起小雪,车内,跟外面的寒冷比起来,竟然毫无差别。
赵季云把天窗关上,给她递上了纸巾:“我经历过跟你一样的事,但是有的时候,人活着,不也是爱人的一种期盼吗?”
刘念红着眼眶,慢慢的看向了赵季云。
是的,他经历过跟刘念一样的事情。
在刘念快死的时候,他也像疯了一样的去寻找她的下落,甚至想一度杀了施婉替她报仇。
刘念看着他眼神,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我没打算找他,他要藏起来,我是找不到的。”
“那你……”
“落叶归根,沈羡在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有个愿望,就是找到自己的亲生家人,不是说一定要跟他们一起过,而是想问问,他们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他,仅此而已。”
“所以你来找那个院长,就是想从他这里问到关于沈羡身世的线索?”
刘念点头:“他这个人,对衣食住行都没有特别高的要求,也不想要搞什么权势,唯一让他记挂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一桩了。”
赵季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刘念是想替沈羡找到家人,所以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跑过来。
“找到家人,然后呢?”
“他的遗物,我想存放在他家中,他生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的家在哪,我希望他……”刘念哽咽了一下:“我希望他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去看一看他一直想要家是怎样的。”
刘念最懂这种落叶归根的感受。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看到母亲跟父亲无法合葬在一起时,那种内心的难受是说不出口的。
沈羡在外漂泊了三十多年,要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路怎么走,该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所以刘念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沈羡跟她母亲一样,葬进自己家的祖坟里,而不是跟孤魂野鬼一样的漂泊无依。
这大概也是她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
“你要去的话,那我要跟着一起去。”
“不用。”刘念立刻回绝:“我自己去就好。”
“临袖那么大,你去哪里找?而且你去的是临袖,必须得我去。”
刘念皱眉,刚想拒绝,赵季云又说:“你怕是不知道我在临袖已经住了十年吧?那个地方我熟得很,你要找人,必须得我跟着去,不然你大海捞针,找到死也找不到人。”
“你在临袖生活?”
“嗯。”赵季云点头:“我懂事后,知道赵贺强做那种事,就期待着哪天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就离开他,后来我做到了,去的第一个城市就是临袖,在那里住了十年,所以你要去临袖找人,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