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谢南嘉派风七去假劫狱之后,齐瀚唤来丫鬟点亮烛火,取出棋盘:“既然要等风七回来复命,不如为夫与夫人手谈两局,消磨这漫漫长夜。”
谢南嘉看着熟悉的玉棋子双眼微亮,她记得齐瀚说过,他未曾学过下棋。
谢南嘉微微矜持的抬起下巴:“我记得你未曾学过下棋,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两子,别说我欺负你。”
齐瀚劲瘦修长的指尖挑起棋子,缓缓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玉棋子敲击着香松木棋盘清脆的咔嗒两声,甚是悦耳。
齐瀚道:“既然夫人送了这盒棋子来,为夫自然不能辜负了夫人的美意,也是学过几日的,夫人若让我,我先手便是了,夫人请。”
谢南嘉抿唇一笑:“既然如此,臣妾便不客气了。”
谢南嘉暗自估摸着,齐瀚好歹是王爷总不能让他输的太惨,待会儿略微放放水也就是了。
然而不过一柱香之后,谢南嘉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柳眉微锁,拈着棋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齐瀚便借着烛火,细细的打量着谢南嘉,从眉眼到唇齿,目光越发的炙热。
谢南嘉忽然眼前猛然一亮,快速的将手中棋子落下,截断了齐瀚大龙生机。
她抬起头高兴道:“我胜了。”
闪烁着星辰般的黑色眸子直接跌入了齐瀚眼中,齐瀚唇角微扬:“嗯,你胜了。”
谢南嘉故作矜持道:“你初学下棋不久,能下到如今水平已然不错。”
然而内心却后怕不已,刚刚差一点她便输了,若不是她最后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那一条生路,早就被围死了,更别谈反杀。
齐瀚一颗颗将棋子分拣出来:“多谢夫人指教,风七还未回,你我再来一局。”
谢南嘉心里咯噔一声,再来一次她未必能下得过齐瀚,那她之前放出的豪言不就全被拆穿了吗?
谢南嘉忍不住嘀咕了两声:“风七也太慢了些,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
齐瀚沉吟片刻,派右一去看看情况。
她们二人灯下对弈,夫妻情深,浓情蜜意,风七那边却遇到了大麻烦。
麻烦并不是来自狱卒和齐宸,他们虽然加强了守卫,但绝不是精英,风七带了一队精英,按理说在这种大家都提高警惕的情况下,虽然不一定攻的进去,也绝不至于拉扯到现在还没回来。
右一赶到刑部大牢处,此时,整个刑部大牢灯火通明,厮杀声震天,齐宸衣衫还略有些凌乱,带着巡防兵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大牢,弓箭手纷纷上墙,却不敢轻举妄动。
数百黑衣人不知从何冒出来,几乎是个个精英,正在牢中与士兵纠缠厮杀。
领头的那个手中还挟持着刑部尚书,另外一个人扶着一个死囚边战边退。
这些黑衣人并不是端王府的人。
右一立刻派遣身边的随从回去告诉齐瀚,转身进了一边的民居,风七正带着手下潜伏在这里,一直没有出手。
右一:“怎么回事?”
风七道:“我本遵守王妃之命来假劫狱,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又有另外一波黑衣人出现了,他们身手诡谲,善用毒,下手狠辣,似乎是真的来劫狱的。”
右一微微蹙眉:“他们劫的是谁?”
“南蛮一品大将,南蛮现在的镇北王。”也是他们此次假劫狱的对象。
他刚刚被压送至京不过两日,临时关押在刑部大牢,等审问清楚了便压入京畿卫,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被人从刑部劫了出来。
刑部尚书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大声喊道:“王爷,不要顾忌老臣!刘元康绝不能被劫走,否则战事必定在再起啊!你我都会成为大周朝的罪人!”
齐宸沉声喝道:“郑大人以身殉国,如此高风亮节,本王必然奏报父皇,为大人追封,荫蔽妻儿!放箭!”
“慢着!”黑衣人头领突然猛喝一声,“你不在乎这个老头的命,难道连镇北王也想一起射死吗?别忘了,你们和南蛮正在和谈,条件之一就是要释放镇北王!”
齐宸果真不敢再动,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是让镇北王被劫走,还是射死镇北王,两国之间恐怕都要再起战事,这样的大罪,他承担不起。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小兵突然暴起,取出匕首一把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兵大声道:“要不想让你们王爷死,就放我们走!”
挟持了齐宸,在场众人更是投鼠忌器,无奈之下只好让出一条路来,黑衣人带着南蛮镇北便逃出来包围圈。
他们本想接着挟持齐宸,远方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射死挟持齐宸的小兵。
巡城兵校尉立刻上前护住齐宸,齐宸反应也快,快速的退入了士兵之后:“不能让他们走!”
黑衣人声音一变:“撤退!京畿卫要到了,杀了俘虏!”
这时又是一箭破空,射死了挟持刑部尚书的黑衣人,紧跟着羽箭瞄准了扶着南蛮镇北王的黑衣人,可惜这时,黑衣人已经层层叠叠的将镇北王团团围住,护了个严实。
黑衣人撤的极快,齐宸大声道:“去追!不能让他们逃了。”
风七问道:“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把那南蛮镇北王抓回来!”略冷的女子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谢南嘉一身墨色劲装与齐瀚一同从转角处走了进来。
谢南嘉手中握着长弓,眉宇间皆是肃杀之色:“不能让他逃了。”
风七立刻应道:“是!”
他带着人立刻去追南蛮镇北王,右一则惊讶的看着谢南嘉手中的弓:“刚才那几箭……是王妃射的?”
箭道之准,威力之猛,所有人都以为是京畿卫的那位神箭手来了。
谢南嘉眼眸微斜:“怎么还要给你来一箭才行吗?”
右一连忙低头道:“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以为是王爷出手。”
齐瀚道:“论箭术,本王不如你们王妃准,京畿卫神箭手荀邈都输给过她。”
右一猛然想起那年京都出现了一个少年,四处找人比赛挑战,第一战便胜了荀邈,名声大振,结果后面却接着连败,似乎是受了打击,那个少年彻底消失在了京都。
右一道:“原来那贾羽南便是王妃化名……”
谢南嘉脸色微微一黑,这是她再也不想提起的化名,那时她刚满十六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嫌弃谢秉文每次陪她练武时都故意让着她,便偷偷扮男装溜出来试试身手。
结果除了射箭后面一场都没胜,输的丢尽了脸面,回去还被罚跪了三天的祠堂,关了两个月的禁闭。
“此事不许再提!”齐瀚呵斥了右一,又揽住谢南嘉的肩安慰:“风七已经去追人了,我们先回去等消息,京都快乱起来了。”
他们本在府里下着棋等消息,结果谢南嘉得了右一的情报,拎着弓便跟着齐瀚出来了。
齐瀚只是琢磨着谢南嘉的第一箭,她第一箭,救的齐宸。
谢南嘉许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展示过身手了,在皇家猎场时体内的内伤还没恢复,甚至老虎都只能从眼睛射,否则直接一箭穿头,哪还有那么多事。
她不免有些感叹:“可惜咱们是悄悄的溜出来的,否则怎么也得给我算一功吧?”
齐瀚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虽然算不了工,你救了齐宸,他自然该感激。”
谢南嘉一愣,回头居然在齐瀚脸上 看到了一分不自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压在他耳边道:“相公,吃醋啦?”
齐瀚抿唇不语,谢南嘉主动抱着他的手道:“我得向你承认一件事情……”
齐瀚听着这个开头突然一阵心烦意乱,总觉得接下来没什么好话,想阻止谢南嘉却又舍不得将手挣脱出来。
“我那一箭原本是冲着齐宸脑袋去的。”谢南嘉语气淡淡道。
她拿起弓搭上箭的那一瞬间,心里闪过很多事情,前世埋葬在边疆的父母,被杖毙的弟弟,她病死的养子。
她当时真的有一箭杀了齐宸的冲动。
但是不行。
谢南嘉缓缓吐了一口气:“若这个时候他死了,会引起朝局的震荡,也会影响到两国关系。”
齐宸死在来救南蛮镇北王的挟持下,仅仅算这一条,皇上都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谢南嘉还有别的顾虑:“父皇如今身强力健,如果只有你一个成年皇子,不是好事,有他在,还能给你当挡箭牌,我相信他会是你最好的挡箭牌和踏脚石。”
谢南嘉说着说着,语气有几分自嘲,齐瀚不知前世之事,恐怕也不明白她的恨意由何而来,意图刺杀皇室,刺杀他亲弟弟,齐瀚会生气吧?
她知道说这些终究是冲动了一些,但是齐瀚真心对她好,她不想期满齐瀚。
谢南嘉跟性格便是如此,她一但认了谁,就会全身心的为他着想,这也是她前世被骗的如此之惨的原因。
谢南嘉一时没敢去看齐瀚的脸色,内心失落挣扎之时,猛然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齐瀚声音微沉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欢喜,抱歉,我不该疑你。”
谢南嘉微微皱了皱鼻子,声音闷闷的:“再有下次,我会哭哦。”
他们回去等了一晚,风七也没回来,倒是第二日,宫中传来了圣旨:“皇上口谕,免除端王禁足,宣端王入宫。”
齐瀚与谢南嘉对视一眼,知道恐怕应该是为了昨日劫狱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