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里昏暗无比,周遭空气凝滞,几人在一间墓室里打了地铺,颜乐躺在被子里缩了缩身子,试图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耿利说,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当客房睡,只能几个人凑一起了。颜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睡在墓里。
墙上的火把在噼啪地燃烧着,颜乐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将被子拉上来盖过头顶,只露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火把。
身边传来龙翠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舅妈在她身旁早已入睡。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龙翠,双眼瞟到对面的三人,他们在距离她和龙翠两米远处打的地铺,池飞离她最近,此时紧闭着双眼,平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封闭的墓室里,没有月光渗透进来,分不清白天黑夜,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
颜乐不知躺了多久,终于有了困意,她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沙沙!沙沙!
好像有什么声音,她听不太清楚,想睁开眼睛,但始终都睁不开,脑袋沉重地像灌了铅一样,整个人好像在下坠,不断下坠……
沙沙……
声音又响起了,好像很遥远,她感觉自己周遭一片黑暗,身下是无尽深渊,她在下落。
“你想要青衡玉吗?可以长生哦!”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颜乐寻觅着声音的来源。
“可以长生呢!难道你不想吗?”
她抬头四处张望,才发现有只黑色乌鸦停在自己肩膀上,嘴巴一张一合,说着:“青衡玉,青衡玉!”
“不!我才不要什么玉!你会说话?这不是真的!”
她拼命地挣扎,可是身体还在不断下沉,“不,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青衡玉!”乌鸦扑腾一下飞到颜乐面前,开始啄她,她赶紧用手抵挡,它一下又一下地啄她的手腕,脑袋,脖子,手指……
手腕好痛,脖子好痛……
“乐乐……”
池飞听到颜乐哼唧唧的,睁开眼叫她,她没有回应……
“乐乐?”
“啊?”颜乐蓦然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被窝里,长舒口气,“我刚做了个梦。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这会没有了……”
池飞摇了摇头,翻身面对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火把还在噼啪作响,偶尔有只小飞蛾在扇动翅膀,墓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风声,墓室里静谧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她静静地看着池飞,这是第一次,她那么认真地端详他的长相,低眉浅目,如山峰般挺拔的鼻梁,如烈焰般的红唇,还有那白净如雪的肌肤,妥妥的中国男孩,只是……如果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就会发现他眼里的世界背景是墨绿色的。
认识他五年,还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过去,她只知道他是从海外回来的,父亲是华裔,母亲是中国人,他没有外国人的血统,却有一双碧眼。
这就让她想起了那个红衣女子,那人回头时眼睛里闪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颜色都很浅,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异色。
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都为了青衡玉而来,颜乐暗忖。
在墓里休息的这一晚,颜乐并没有睡着,所以,耿利煮了食物来叫他们起床时,她不合时宜地打起瞌睡。
一个哈欠过后,她腾地起身,问耿利,“皇陵里还有别人吗?我昨晚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哦,有个六十岁的驼背老人,我称呼他为老顺,他也住在皇陵里,只是他从来不见外人。”
耿利将煮好的胡萝卜汤盛到碗里,挨个摆在桌上,几人洗漱好后在桌子前坐下,池飞瞅了瞅碗里的汤,撇了撇嘴,“早上就喝这个吗?”
“知足吧!还有胡萝卜吃。”耿利道。
几人吃完早餐,在大厅里翻了翻书。耿利给老人端来了一碗汤药,老人喝下后,他开始收拾桌椅碗具。
老人喃喃道:“难为你了,臭小子,小小年纪,哪都去不了,还要伺候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
“您为什么要来做守墓人啊?”颜乐问。
“守墓人?哈哈,因为这是另一个老头子的交代。”老人抬起头沉思片刻,“我蔡天瑞曾经也是个守关的将军,却叫我来守墓。”
“守的不是墓,是青衡玉吧!”池飞说道。
蔡天瑞笑了笑,嘴角皱纹更加深了。
时文志放下手中的书,坐到桌子边,伸手在炉火上烤了烤,“老前辈,你说的让你来守墓的老人是谁啊?”
“是老顺吗?就你徒弟说的那个驼背老人?”龙翠急切地问。
蔡天瑞摇摇头,“老顺原本就是皇陵的守墓人,我是后来的。”
“你们想听故事吗?我很久没有跟人说过故事了。”
几人相视一笑,知道他终于要说关于青衡玉的事了,池飞倒了杯水递给他,时文志拿出纸和笔准备记笔记。
蔡天瑞小抿了一口茶水,低头陷入了回忆,少顷,他抬头微微一笑,幽幽地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有8岁,现在,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她恐怕还是个小姑娘呢!”
“哦,那都是78年前的事了吧!一切都要从那时候说起。宣宗皇帝命我父亲到嘉峪关任职,那时,正值跟英国签了条约。”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蔡姜带着年幼的蔡天瑞来到嘉峪关任职,那时,鸦片战争刚结束,皇家军队腐化堕落,军备废驰。
蔡姜在嘉峪关任职期间,积极征兵,蔡天瑞才12岁,每天跟着那些新兵训练,他不懂,父亲为什么总是强迫他拿起兵器操练。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生病发烧,他都得跟着别人去后山跑一圈,嘉峪关关门坐落于峡谷之中,两边山峰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后山就是他们的训练场。
不过,山上居住的除了这些新兵,还有本地居民。
训练场离本地人的居住地很远,平时,都是互不打扰的,直到蔡天瑞有次不慎跌进了那女孩的陷阱。
那是一个清晨,空气格外清新。蔡天瑞还在睡梦中就被拉起来跑操,他一脸烦躁但又不敢发作,跑到后山,悄悄地远离了队伍。
他是故意的,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跑,总有腻了的时候,所以,他偏离了原有路径,趁人不注意钻进了树丛。